第38章 第38章(1 / 2)
傅司年沉默片刻,低聲說:「不用謝,進去吧。」
落嘉點頭,跟著傅司年往前走,兩個人穿過一道棕色的木門,進了一個很大的庭院,場景十分莊重,鴉雀無聲,正中間是傅司年爺爺的巨幅照片,兩邊擺著整齊花圈和挽聯。來的賓客有的在給傅爺爺上香鞠躬,以示哀悼,有的坐在旁邊的白椅子上休息。
男士大多數穿著黑白色的西裝,女士則著黑色裙裝,基本都沒什麼張揚的首飾。
傅司年的母親正在一旁的座位上坐著,身上的裙子是端莊肅穆的黑色,脖子上戴一串素雅的珍珠項鏈。
她看見了落嘉,微微點頭示意。
落嘉輕輕抬手,笑了笑,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傅司年拉著許落嘉去給爺爺上一柱香。
落嘉站在那幅巨大的照片麵前,仰頭看著,心情十分復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許站在葬禮上,站在遺像麵前,去世的實感才瞬間如濃黑的潮水般湧上來。
在那一刻,他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爺爺是真的不在了,一切都隨風飄去,什麼都沒留下。
「想對爺爺說什麼嗎?」傅司年輕輕問,眼神專注地盯著落嘉,有種不為人知的溫柔。
落嘉搖搖頭,說:「希望爺爺能一路好走。」
傅司年轉頭,也凝視著那副黑白色的照片,「但願會吧。」最後爺爺的表情是釋然的,但願是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人。
傅司年點燃一炷香,遞給落嘉,落嘉雙手接過,在遺像前鞠了躬,想把香插在香爐裡麵。
結果香燒得太旺了,香頭彎得很厲害,落嘉插上去的時候又害怕被燙到,手有點抖,灰色的香頭顫顫巍巍地。
在那一剎那,傅司年忽然伸手,掌心貼著落嘉的手背,香灰就落到了傅司年的手背上,傅司年悶哼一聲,眉頭微微地皺起來。
落嘉將手伸回來,最後把香一把插在香爐裡,又是鞠躬,跪在地上的蒲團上,默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傅司年已經拍掉了熾熱的香灰,手背上隱隱燙出紅色的痕跡,他沒管,盯著落嘉膝蓋下的蒲團。
蒲團其實並不夠厚,跪久了膝蓋肯定會疼,他用另一隻手把落嘉從地上拉起來,「起來,爺爺不會怪你的。」
落嘉整個人都快要被他提溜起來了,也懶得跟傅司年計較,便從地上站起來,再次在遺像麵前鞠躬,片刻後,轉過身,對傅司年說:「我給爺爺上完香就走了。」
傅司年想,他真的是來上香的,都不帶正眼看他一眼。
他拉住落嘉:「你再等會,等爺爺遺體火化了,開了火化證明以後,我還有事情跟你說。」
落嘉狐疑地看著他。
傅司年說:「你去座位上坐會,有人跟你說話你不要理,或者站在家屬席旁邊陪我也行,這裡不會有人多說一句的。」
「那我去座位上等你。」
落嘉找了一個角落坐著,抬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賓客,以及已經越過他的父親,直接站在家屬席首位的傅司年。
他做得很好,沒有任何一處可以指摘的地方,彬彬有禮,優雅體麵,還有著一點恰到好處的悲傷與堅韌,宛然已經挑起了傅家的大梁。
爺爺應該可以放心了。
等所有的賓客吊唁祭奠完以後,傅司年走下家屬席,拉著落嘉,輕聲說:「要送爺爺去火化了。」
落嘉沒有掙紮,任由傅司年一路拉著,努力把傅司年想象成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剛剛失去了家人,應該施予憐憫和同情。
他感覺到傅司年的手比往常還要涼,仿佛在貼著一塊冰,而且他的指尖也在微微地顫抖,剛剛嘴角的那一點悲傷也是假裝,其實他心裡可能很難受。
在火化結束以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拿出一個紅色的小布包,說裡麵是傅老先生燒不掉的指甲和牙齒,遞給傅司年。
傅司年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接著才伸手接過,禮貌地說:「謝謝。」
落嘉拍拍傅司年的後背,低聲說:「節哀。」
傅司年笑了笑,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一個笑容:「謝謝。」
謝謝你陪我,謝謝你願意安慰我一句,隻有一句也好。
落嘉:「不用謝,我在努力把你想象成陌生人。」
傅司年的笑容僵了兩秒鍾,怔愣片刻,「什麼?」
落嘉溫和地說:「我知道你是聽懂了的,傅司年。」
聽得懂,我內心的芥蒂和恨意依然無法消除,看到你仍舊心底生寒和渾身厭惡,那個雪夜裡的寂寞和寒冷仍然縈繞著我。
隻有將你當作一個陌生人,寧願把友善和憐憫分給一個陌生人,才能忍下那一口氣,不至於在爺爺麵前鬧得太難堪。因為我也希望爺爺一路走好。
傅司年想拉住落嘉,落嘉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平靜地說:「好了,你剛剛說有事情要找我?是離婚協議有什麼問題嗎?」
麵對落嘉疏離冷淡的態度,傅司年隻感覺好像有幾根尖釘刺進心髒,攪動幾番,折磨著他。
他極力忽略空落落的指尖,喉嚨上下滾動幾下,眼神死死地盯著落嘉,說:「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落嘉:「彼此。」
心裡又是一陣悶痛,然而他並不想惹得許落嘉生氣,隻好深呼吸幾口氣,悉數將不悅與悲傷吞咽下去,麵上一片麻木:
「不要吵架了,走吧,我們去見律師。」
落嘉跟在他身後,門外還圍著一大群傅家子弟,看到傅司年出去,自覺地讓了一條路。傅司年已然習慣上位者的姿態,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們,朝著殯儀館的會客廳走去,那裡有律師和公證員等著。
落嘉本來想在外麵等,裡麵全部都是姓傅的,他進去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