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過來,好嗎?」
他又說了一遍。
談黎怔怔地望著他。
「好……」
他下意識回答,想踉蹌著跑過去,但此刻的他又發現自己全身都是黏糊糊的血垢,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談黎徹底清醒了,不瘋了。
一個瘋子是不會有羞恥感的。
沖昏大腦的癲狂感冰消雪融,理性重新構建,隻有這個人,隻有他,隻要一個呼喚就可以把他從瀕臨瘋魔的邊界拉回來。
麵頰側詭異的花紋在消褪,隱秘入皮下蟄伏起來,等待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談黎幾乎搖搖欲墜,力氣一瞬間被抽乾。
到底怪物命核的萃取物隻能當作興奮劑來用,接踵而來的就是無盡的虛弱與疲憊了。
他的眼前一陣發昏,可還是遵從本心向金發男人的方向跑去,對方絲毫不在意他的一身血汙,還讓他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談黎輕輕說:「抱歉,讓你看到我不體麵的一幕了。」
對方隻是笑,不說話。
首先,應該是自我介紹嗎?
談黎突然不想開口了,希望現狀保持下去。
可他想,我們彼此還不認識,一直都是我單方麵地把對方當作感情的寄托對象,抱著那點可憐的幻想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現在就貼在一起,是不是太快了?
但他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促使他做出更多逾越的事,心裡像是破了個大洞,憂鬱的情緒不斷往外流。
他的心裡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小聲尖叫。
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見你!
……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
最終,他隻是輕輕環住斯諾的脖頸,盡力不要讓自己崩潰。同時,他的血痕跡蹭到了斯諾乾淨的衣服上,有一種卑劣的滿足感。
——他正在被我弄髒。
他是屬於我的。
從過去到現在,我們還要將一起共渡未來。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一個人抱住幾乎被血塗滿的人,兩張同樣的麵孔靠得很近,這樣的局麵詭異又溫馨,像是要保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直到談黎閉著眼,側臉若有若無地擦了下斯諾散落的幾縷發絲,像是親昵。
「其實,你是隻是我的幻覺,對吧?」
明明是疑問,卻像是成為了既定的事實,被他用冷靜的陳述語氣說出。
「何以見得?」斯諾笑著問。
他的膚色是一種健康的白,脆弱感幾乎沒有,溫和的麵孔流露出令人眼目暈眩的英俊,金發藍眸在他身上才會融合得恰到好處。
斯諾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輕輕眨了一下眼。鮮紅的唇色飽滿如玫瑰的剪影,他用它去輕口勿談黎的眼皮,蜻蜓點水的一口勿。
不帶任何旖旎。
談黎掙紮著、顫抖著去睜開眼看他。
長長的羽睫如淺色卷曲的花蕊,中央點綴一輪深刻的冰藍。
「你不是想見我嗎?」他又一次口勿了下來,淩亂、破碎的殷紅灼灼親口勿瀲灩冰藍,他的發帶鬆了,絲絲縷縷地散開,狹長的鎏金於是一起緊密交纏。
「我就在這裡啊——」低低的嗓音堪比魔鬼甜蜜的誘惑,「你為什麼不好好看著我?隻要你看著我就會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宛如猶太公主莎樂美質問聖約翰。
——你為什麼不好好看著我?
而偏執的渴望最終導致了流傳至今的悲劇。
「你不是。」談黎說,「你是幻覺。」
他又一次否定。
眼前人的輪廓在變淡。
他將要醒來。
「為什麼?」
「斯諾」收斂了笑容,卻依舊把他抱得很緊,「我是在你原有幻想的基礎上建立的,應該毫無破綻,為什麼你知道我是幻覺呢?」
「因為殺意——」
談黎慢慢說,再猛地推開他。
一雙眼睛亮得攝人心魄。
「我感受到了你的殺意!」
談黎的眼皮帶一點點泛著涼意的濕潤,大腦仍舊在欺騙他,他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一字一句道:「他不會想殺了我,永遠不會。」
「這與我的本能認知形成對立,它是最大的悖論!」他沒有任何猶豫,的聲音鏗鏘有力,強硬地擊穿一切虛妄。
金發青年的身影一點點在消散,幾乎是一道縹緲虛無的影子了,他正在逐漸被抹殺,而在他消失的那一刻,竟然主動走入了來時的暗處。
黑暗一寸寸吞噬他的全部身體,僅有的一張臉和冰藍雙眼凝視他,很久很久,像是要把他留在自己短暫的生命裡。
「確實是這樣。」「斯諾」歪著頭,竟然微笑起來了,「你說得對。」
「斯諾永遠不會傷害談黎,這是真實成立,無法違背的真理。」
他輕聲道。
「無論,在這裡的是不是他的幻覺……」
「所以——」他說,「醒來吧,談黎!醒來!」
頃刻間,幻境被轟碎成千千萬萬的碎片,每一顆嶙峋的棱角都在倒映談黎陡然彎下去的脊背,他壓抑地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挽留。
親自否認美好的幻想到底有多痛?
——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