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逆轉(1 / 2)
第一章逆轉
夏日午後,熱氣上浮,蟬聲都歇了,外頭還是吵鬧一片。
柳鎮薑家別院裡,栽著一排榆樹,繁密枝葉投下的綠蔭,恰好蓋在屋前廊下。
薑姒才重生回來一個上午,有些懨懨,眼簾低垂,懶懶靠坐這一片綠蔭下頭。
在聽見外頭聒噪時,她一擰眉,眼底便已結出幾分精致的戾氣,不過遮在陰影裡,也看不清。
剛留頭的小丫頭端了水,從正屋裡出來。
薑姒聽見動靜,便平聲喚道:「八珍,帶牌子出去跟那些跟那官差們說,此處別院為京城鴻臚寺少卿薑家所有,與他們寧南侯傅家乃是世交之族。
這會兒我娘在屋裡養病,見不得誰吵鬧,請他們快些搜完走吧。」
八珍是這次唯一跟下來的小丫鬟,穿著青緞對襟小褂,捧著個簡陋木盆。
她剛走台階前,便聽見薑姒吩咐,忙回頭去看。
薑姒坐在廊上,從八珍這裡隻能看見她半片黛色影子,餘者都隱在紅色的廊柱後麵,左手擱在膝上捏著條淺碧色絲帕,右手則抬起來按在額頭上,搭著眼,羊脂玉鐲子掛在腕子上,剔透水潤。
她一時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四姑娘終於說話了?
沒見她動,薑姒撤了手,抬眼時清透眸光一轉,便道:「怎麼了?」
「沒、沒怎麼。」
八珍有些露怯,畢竟是才撥到薑姒身邊不多時的丫鬟,還不了解薑姒脾氣。
她這會兒才醒悟過來,放下手裡的木盆,便道:「奴婢這就去。」
說著,跑向了門口。
外麵搜查的都是官差,吵吵嚷嚷了有半個時辰。
八珍定了定神,便將門拉開了一條縫兒,朝外頭望了兩眼。
上午柳鎮外折柳山響了道炸雷,驚了在山裡剿匪的官兵,原以為是山崩,沒想到山裡竟然跑出去一個道士,一溜煙沒了影兒,官兵們這才知道是妖道做法,即刻便下令四處搜人去。
柳鎮靠折柳山最近,頭一個地方便是這兒。
開門時機正好,一隊搜查的官兵到了門前。
領頭的那個精壯男子按著樸刀,月要上掛著塊寧南侯府的銅製月要牌,剛發號施令下去,轉臉便見別院門開了,於是看向那一條門縫兒,卻是個瘦瘦小小的綠衣丫頭。
八珍有些害怕。
聞說往日四姑娘是個隱忍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夫人要被送莊子上這事兒刺激,性情有些變化。
她原不了解薑姒,也隻能在心裡嘀咕。
一想起四姑娘方才那波瀾不驚的語氣,八珍有樣學樣,將自家月要牌一亮,便對那領頭的男子道:「差爺,這裡是京城鴻臚寺少卿薑家的別院,夫人病了,我們家姑娘請諸位快些搜完了走,莫吵到夫人。」
那男子本不以為意,看見月要牌便愣了一下,接著聽見「我們家姑娘」幾個字,差點嚇得趴下,忙急急問了一句:「可是薑源大人府上薑四姑娘?」
「正是。」
八珍進府時日不久,也不明白這男子怎麼驚慌起來,隻懵懂道:「姑娘請你們搜完了趕緊走。」
那男子本是寧南侯府護衛出身的,早在聽見薑四姑娘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犯錯了。
旁邊一名差役道:「周大哥,現在就這別院沒搜過了,咱們進——」
「進你個鬼!」
周姓男子嚇得不輕,一腳踹開他,竟然返身過來攔要關門的八珍,甚至帶了幾分討好道:「煩請這位姑娘告訴四姑娘,我等不知四姑娘在此,萬沒冒犯之心,還望四姑娘原諒則個。」
這一回,倒輪到八珍詫異,她小嘴微張,自家姑娘名頭這樣響亮?
不過見這五大三粗男子諂媚討好,卻是覺得別扭,一點頭道:「我們家姑娘隻說讓你們走,旁的我不知。」
說完這一句,八珍終於把門關上了。
外頭剛才被踹了一腳的男子還納悶:「周大哥,你踹我乾啥?」
周姓男子啐他一口:「沒眼力見兒的東西,怪道你一輩子也就是個九流!這回來剿匪的是誰,你可記得?」
「記得啊,咱們侯爺跟世子,謝公子他們啊。」
「知道侯府跟薑家的關係嗎?
知道咱們世子爺心尖尖上是誰嗎?」
「哎喲!我明白了!」
「說你沒眼力見兒你還鬧騰,個傻貨!走了,趕緊撤趕緊撤,這地兒不查了,咱回了世子爺去。」
來的時候吵鬧,走時候卻靜悄悄的,院內伸長了耳朵聽的八珍驚得瞪大了眼。
她算是想起來了,都說四姑娘跟寧南侯世子傅臣公子是青梅竹馬,如今世子年有十六,正是俊雅溫文,京中不知多少名媛趨之若鶩。
京中才俊這年紀多已婚娶,隻傅臣的世子妃之位好空著。
明眼人看了都知道,這位子是給與他一塊兒長大的薑家四姑娘留的。
這一回,世子爺也跟著出來歷練剿匪,就在柳鎮附近。
而侯府的人,早把薑四姑娘看成準世子妃,現如今一亮月要牌身份,那些人自然連忙撤走。
想著,八珍隻覺得四姑娘厲害,忙跳上來甜甜道:「姑娘,您太厲害,他們都走了。」
厲害?
薑姒略一彎唇,直覺周遭安靜,頭腦也清醒不少,淡道:「狐假虎威罷了。」
況且,狐狸未必不入虎腹。
看八珍一頭霧水,她也懶得解釋。
「我娘可醒了?」
「方才醒了,還是腹中不適,升福兒出去請郎中,現不曾回。」
八珍說完,忽然想起自己放下的木盆,趕緊跑去端了起來。
不過這時候已經遲了,屋裡伺候夫人周氏的郭嬤嬤已經喊出來:「八珍!人呢!個小賤蹄子,做什麼下賤勾當去了?
倒個水也要去那麼久嗎?」
八珍最怕郭嬤嬤,慌亂得很:「奴、奴婢這就去,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