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替死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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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老太太說,您也不必擔憂三姑娘,她沒什麼大事,讓您在這裡陪著就成。」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過去了。」

薑姒順水推舟,略一思索,也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真是勢利得令人又好氣又好笑還夾雜著幾分憎惡的老太太,不就是想她在這裡給薑家掙下顏麵嗎?

絳珠說完了便走,顧芝便似笑非笑地諷刺薑姒:「你們薑家的姑娘,還真是身嬌體弱不好養活啊。」

「三姐身子骨素來不錯,才情也是一等一的,今日無緣得見她一手簪花小楷,也真是遺憾了。」

薑姒誇的其實是自個兒,真是一點也不害臊,偏生要把薑嫵趕上架去,她啊,隻等著這火劈啪地燒起來,看看薑嫵能在這焚身之火上跳出何等「驚艷」的一支舞。

總之薑姒是一肚子的壞水兒,言談間對她那個三姐真是推崇備至。

而薑嫵,實則被她當了替死鬼。

顧芝與謝銀瓶以前更是不曾與薑家的姑娘有過什麼接觸,看薑姒說得這樣真誠,還以為是真。

她們各自聯了詩,吟詠今日天夷道場事,或是吟詠海棠,薑姒也是頭一回在旁人的麵前作詩,粗粗下筆,也不怎麼過腦,隨手寫就,顯得粗糙無比,自然無法與顧芝相比。

三人之中最有靈氣者,自然非謝銀瓶莫屬,一寫出來便讓眾人為之贊嘆,她自己卻不在意。

顧芝聽見眾人都稱贊謝銀瓶,說謝銀瓶果然是才華驚人,隻是一直無緣得見,這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

至於顧芝這個原來的京城第一才女,眾人卻非常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在聯了一回詩之後,顧芝也終於從打擊之中回過神來,轉而去恭維謝銀瓶,還旁敲側擊地打聽將她哥的事。

謝銀瓶心下厭惡,可也照顧了顧芝的麵子,並不揭破,顧左右而言他。

漸漸地,顧芝問得多了,謝銀瓶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了,終於說了一句冷淡的話,道:「我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顧小姐是知道的,我哥花宿柳眠從來沒個正形兒,家裡也沒人能管得了他。

若您是真感興趣,回頭我叫我哥來,你自個兒去問他吧?」

「這……這多不好意思……」

顧芝心下有些驚喜,下意識地就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來。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壞了。

果然,一抬眼,顧芝發現謝銀瓶正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她,眼底還透出了幾分終於沒壓抑住的鄙夷。

那一瞬間,臉皮薄的顧芝終於羞紅了臉,匆匆起身告辭,再不敢多留。

得,這一下煩人的人終於走了。

薑姒不動聲色地捧著茶盞,一口一口喝著。

謝銀瓶抬手按了按自己額頭,臉上表情也鬆快了,轉頭對薑姒笑道:「怕是你也煩了她吧?」

「……有嗎?」

薑姒照舊一副純善模樣,眉眼彎彎地看著。

薑姒與謝銀瓶並非同類人,謝銀瓶的靈秀是心底發散出來的,而薑姒的靈秀則來源於前世的苦痛與今世的破繭。

她經歷過旁人不曾經歷過的事情,也犯下過一些已經無法挽回的錯誤,如今是重來一遍,所以處處小心謹慎,並且前思後想。

薑姒要謹慎得多,並且心思,甚至說心機,深沉許多。

有時候,薑姒覺得自己壞透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善心的。

然而這樣「有時候」與「有時候」的矛盾,卻讓薑姒徹底地明白了一點:她很虛偽。

就像是很多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也有人看出來是她做的,可不管旁人怎麼想,她永遠不會承認。

因為,她虛偽。

現在,謝銀瓶明著問,薑姒卻偏偏不答。

也許是被薑姒這樣的回答給堵住了,也許是在思考薑姒這樣否認背後存在的深意,謝銀瓶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眼底帶著幾分好奇:「我方才覺得,薑三姑娘暈厥的時機,未免有些過於巧合了。」

不巧合才怪了。

薑姒道:「適逢其會罷了。

正如三姐所言,日後以文會友的機會還多,瓶兒姐姐何必著急?」

謝銀瓶聞言也覺得是,隻是薑姒是避開了她話中最要緊的一點,避重就輕,這樣的態度本身就暗示了什麼。

她並非什麼人情世故也不懂的木頭,心底早有了自己的想法,見薑姒也是繞著彎地不想談,也就順著不說了。

「我曾以為我是個很聰明的人,不過見了姒兒妹妹才知道什麼叫聰明。

也難怪……」

薑姒則笑:「天底下竟也有瓶兒姐姐這樣厚臉皮的,竟然誇贊自己聰明。」

「長了耳朵的都該聽得出來,我這不是誇自己,而是誇你,你竟怪起我來!」

謝銀瓶嗔她一生,而後又揶揄道,「你既說我自誇,我少不得要誇自個兒一番了。

我在我們家,可是第二聰明之人,一人之下而已。」

第二?

一人之下?

薑姒下意識地想問第一是誰,可眼簾一垂,便已經想到了答案,由是便沒有發問。

謝銀瓶頓覺有趣,道:「尋常人該問我,第一是誰,姒兒卻不問,想必是已經猜著了?」

「……我覺得,還是你聰明。」

薑姒永遠都在和稀泥,打太極。

現在,謝銀瓶算是知道了,這一位薑四姑娘,還真是難纏之中的難纏,天生的彎彎繞腸子,滿腹的心思。

按理說,這樣的人謝銀瓶該不喜歡,偏生這一位處處得她的心,對她的胃口,還老是想跟她說話。

不過時間也不早了,兩個人隨意聊了聊,便各自別過。

謝銀瓶看著薑姒的背影,隻覺得傅臣射錯聯的可能很低,薑姒怕才是那背後用簪花小楷寫下「穠艷場中試澹泊」一句的人。

那麼……

趙藍關說,當時謝乙搭了弓,站在暗處,近乎與傅臣同時射出了一箭。

所以,她大哥喜歡的到底是誰?

若是薑嫵……

那一瞬,謝銀瓶忽然覺得心下微顫。

正所謂是朋友妻不可欺,薑四姑娘明擺著就是傅臣心儀之人,傅臣與謝乙又是至交好友,若謝乙也心儀於薑姒……

這都是什麼爛賬啊!

謝銀瓶扶額,心想謝乙難怪轉了性,她是聽說過的,薑姒對傅臣這一位至交好友,一向是敬而遠之,她與傅臣青梅竹馬,偏生連謝乙的麵都不曾見幾回,更不用說說上幾句話了。

那麼現在,問題出現了: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娘?

謝銀瓶已經躊躇上了,薑姒渾然不知,已回到了老太太的身邊。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瞧著她,今日一出,薑姒這風頭才是真正出大了。

至福之人,又與從來不曾露麵的謝銀瓶交上了好,如何不令人欣喜?

可反觀之前被她寄予了厚望的薑嫵,竟然如此不爭氣。

老太太想著,便看向了薑嫵,隻見她用絲帕遮著自己半張臉,垂著頭,一副委屈模樣。

她不這樣惺惺作態還好,一這樣,老太太火氣更大,隻冷聲道:「都是自己找的,拎不清的蠢貨,看你日後怎能嫁個好人家!如今,你便自己多燒兩柱高香,看看那四位裡是不是有人能看上你了。」

薑嫵眼圈一下紅了,她事後也知道自己不僅丟了顏麵,失去了不少的機會,也知道自己失了老太太的喜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把自己給坑上了。

憑什麼薑姒就能一路順風?

今日風頭最大的又是她!

真真叫她心裡膈應死了!

薑姒薑姒,前陣子老太太還厭惡著她,現在又舔著她,老太太也就是個傻子,風往哪邊吹她就往那邊倒,說好聽了叫現實,說難聽了就是牆頭草,隻不過她是個老太太罷了。

老太太看不見薑嫵的眼神,可略靠後一些的趙嬤嬤卻是看了個清楚,心下便覺得三姑娘這是要作死了。

老太太這邊好一陣發作,數落過了薑嫵,這才帶著人一起下山去。

走的還是來時的山道,可是才下去沒多久,便撞見了浩浩盪盪的公主儀仗。

今日和靖公主也來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現在撞上卻讓薑姒等人沒有想到。

薑姒如今有一種趨利避害的本性,下意識地就朝著路邊走,最靠邊的位置。

而薑嫵則在最旁邊,她還傷心地捂著自己的臉,想著自己臉上被趙嬤嬤掐出來的瘀狠,就算是聽說公主儀仗過來了,也根本沒在意。

和靖公主今日一直壓抑著怒火,早朝之後在禦花園裡,父皇問了傅臣那些話,雖然傅臣拒絕了,可她依舊怒火中燒。

見過的那個薑姒跟她爭也就罷了,怎麼連個薑家庶女都敢跟自己爭?

薑姒最起碼還長得漂亮,容貌端方,若叫和靖公主說一句捫心的實話,她不如薑姒,薑姒也有資格與她爭。

可平白殺出來一個薑嫵,叫她如何能忍?

一個出身卑賤的庶女,淨會這些妖巧賣弄的事。

和靖公主最短處便是詩文,叫她作這些,頭都能大幾圈,當夜在小瑤池會上便差點氣炸了,她父皇今日還問傅臣是不是中意那薑家庶女。

聽著那意思,父皇怕是要在傅臣答一聲喜歡之後,便賜婚呢。

呸!

什麼卑賤東西!

如今坐在肩輿上,和靖公主一眼便看見了旁邊的薑嫵,因為薑嫵恰好擋住了路。

這一刻,和靖公主所有的怒氣,終於集中在一起。

爆發了。

和靖公主一拍扶手,麵露殺意,看見薑嫵還紗巾覆麵,頓時更為膈應,見她還不知讓開,便是厲聲一喝,叫所有人為之震驚:

「何人連本公主的儀仗都敢阻攔?

!來人,抓過來,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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