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1 / 2)
大雪紛紛揚揚,將本就深厚的積雪覆得更加深厚,使得路況難辨,越發難走。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混雜著刀兵盔甲的摩擦碰撞聲,愈發清晰,一行身穿盔甲的人從矮丘後出現。
這群人似乎剛經歷了一場殘酷激烈的戰鬥,盔甲之上刀劍痕跡縱橫交錯,其上附著著一片片或深或淺的血跡,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傷。
盡管是一副疲兵之象,隊伍行軍卻依舊有序,即便已在望不到邊際的蒼茫雪原行軍數日,兵士們的神色依舊堅毅熾熱。顯然,這是一隊精兵。
「停一下。」見走在隊伍前頭的將軍忽然止住腳步,副將抬起右手,對後方做了個停止行軍警惕四周的手勢。
「將軍?」副將快步上前,護在身穿將軍甲的人身側,鷹隼似的目光警惕掃過四周,右手扶在刀柄,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出迎戰。
「那裡……似乎有個人?」戚束眯眸,逆著風雪指了指不遠處的山溝。
「嗯?」副將虎目圓睜,迅速看向山溝。
此處地勢平緩,山溝不深也不陡峭,被積雪覆蓋後,遠遠看去隻有一道淺淺的波浪凹陷。山溝邊緣或有些碎石塊,落了滿身白雪化作凸起的雪堆,除此之外,並沒有明顯的人影。
副將搜索未果,不僅沒有放下心反而更加警惕,月要間大刀拔出半鞘。
戚束抬腳欲往那邊走去,副將連忙阻攔:「將軍,以免有刺客埋伏,請先容末將上前查看一番。」
看著攔在麵前躬身抱拳的副將,戚束止步,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那人已經昏迷。
她穿越之際將自小修習的內功一並帶了來,以當前世界的標準來看,已是宗師境,除卻各國寥寥鎮國大宗師,算得上頂尖,耳力目力自然不是副將可比。
隻是當下武學不昌,忽然冒出一個籍籍無名的宗師隻會吸引各方目光,麻煩如潮。戚束本就是女扮男裝頂替他人身份從軍,自然不想惹來關注,便一直苟著,裝得武力平平。
托一身武學庇佑,在磨盤一樣血腥殘酷的北疆戰場上,她得以平安度過四年,甚至從一名小兵混上了將軍頭銜。
腦中思緒隻是一掠,戚束的目光隨著副將幾人到了山溝處。走近了,副將也終於發現了目標,那是一個藏在一層積雪之下的人。
這人幾乎被雪掩埋,身上披著白色麻布,遠遠看著與雪色融合的極好,著實難以分辨。
「誒?這不是……」上前探查的兵士伸手一拽,積雪散落一旁,露出了白色麻布的全貌——是粗麻縫製的白色鬥篷。
「是專門為猛虎軍縫製的偽裝鬥篷!」副將認出熟悉的鬥篷,驚訝道。因此次是借著大雪天反擊北疆,他們特地找人縫製了一批白麻鬥篷,本來雪天就視野受限,有了白色鬥篷的遮掩,自然可以更好的隱匿軍隊蹤跡。
「此人還有氣息,快,挖出來!」
兵士們連忙將人挖出,翻過身看到這人正麵的瞬間,兵士發出一聲帶有疑惑的驚呼:「誒,這好像是東麓城的鹿軍師!」
「是他!快快,去稟報將軍,你倆動作小心些,莫要傷到軍師!」
鹿軍師,鹿明茶?看著被抬過來的人,戚束愣了一瞬,眉心微蹙。猛虎軍已經完成突襲任務撤退,此時他不是應該已經隨猛虎軍回到後方了嗎?怎會暈在此處?莫非情況有變?
「將軍,我們發現了重傷昏迷的鹿軍師!」
被小心放於地麵的人臉色蒼白得多了幾分清透,失血過多加上在雪地不知凍了多久,唇瓣沒有一絲血色,隱隱泛青。
掃到鹿明茶月匈腹被血跡染透的青袍,察覺他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呼吸,戚束顧不得多想鹿明茶為什麼會重傷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忙伸手探查他的情況。
觸及的人體凍得像冰棍,冰得戚束不由蹙起了眉。凍成這般,若不及時救治隻怕生命危矣,可現下距離東麓城尚有近兩日腳程,此處荒無人煙天寒地凍並無保暖之物,更不要說醫者……
遲疑隻是一瞬,人命關天。戚束抬頭道:「他現在情況危急,必須馬上救治。」說著,戚束動作小心地將人抱起。
「前方三十裡有個山洞,那處你也知曉,本將先行過去,劉副將,你帶領士兵隨後趕來。」不等劉副將把「全體急行軍」喊出口,戚束又道,「不用加速,原速行軍即可,照顧好傷員。」
隊伍剛經歷了數場激烈戰鬥,每個人身上都有不輕的傷,就算是再精銳的士兵,也隻是普通的血肉之軀。
「是!」劉副將下令的動作一頓,虎目閃過崇敬,躬身鏗鏘應令。
離開劉副將等人的視線,戚束運起輕功,踏著碎雪快速行至山洞。掃了眼,洞內依舊像以前那般荒蕪,沒有野獸居住的痕跡,倒有一些路過行人留下的廢棄火堆。
戚束徑直往裡走,停在一塊石台前。石台上堆著乾草,有新有舊。戚束熟練地鋪展開一片乾草席,俯身將人放下,鬆手之際,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鹿明茶緊緊攥在手中,而他本人則蜷縮身軀緊緊靠著身為熱源的她。
似乎,因為方才路上用內功驅寒急救,被誤認成了救命稻草。戚束麵無異色,指腹輕輕按了下鹿明茶手腕的一處穴位,在鹿明茶力氣鬆掉的瞬間把手拉開,順利將人放到乾草堆中。
將人安置好,戚束開始查看鹿明茶的傷處。傷在月要腹,原本因為身體凍僵不再怎麼流血的傷口,在身體逐漸回溫後,緩緩開始出血,戚束果斷封點幾處穴位,從身上翻出所剩無幾的金瘡藥。
隊伍傷員太多,藥物消耗得快,戚束身上也隻剩下了一點金瘡藥,再無多餘藥物。
重傷又在雪地凍了不知多久,希望鹿明茶不要發燒。戚束想著,伸手探了探鹿明茶的額頭溫度。體溫還未回升,暫時無法確定。
傷口需要上藥,身上濕冷的衣物也要盡快換掉,不然以鹿明茶現在糟糕的情況,等劉副將等人趕到再燒水烤衣服,怕是再強壯的身子都要發燒了。戚束無奈嘆了口氣。
從軍四年,見了不知多少具身體,活人死人都扒過,麵前的一具軀體於戚束而言,與之前那些並無二樣,除了肌膚更為白皙一些。
也不知文人是否都如這位軍師一般格外注重容顏保養,注重氣質儀態,這人的皮膚細膩得全然沒有在北疆戰場磋磨數年的粗糙模樣。
戚束思緒略微發散,從記憶深處翻出寥寥幾次見麵場景,這位鹿軍師皆是一身淡雅的出塵氣質,擱在一群不著邊際胡子邋遢的糙人中間著實惹眼。
同僚一場,好人做到底。敷上藥,戚束順手幫忙把他外麵濕冷的鬥篷和外衣脫掉,將人扶起,雙掌貼背,繼續運功替鹿明茶驅寒氣。還好鹿明茶昏迷不醒,不然她還得將人打暈,戚束暗想。
待感覺鹿明茶體溫趨近正常,戚束收功,慢慢把人放躺,準備出去尋些乾柴。
從石床起身,轉身之際,目光掃過鹿明茶緊抿的蒼白無血色的唇,戚束的動作微頓,思索一瞬,抬手伸向肩頭,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輕輕蓋在了鹿明茶身上。這般文弱,還是莫將人凍出個好歹。
劉副將等人還未趕到,洞裡還有一個病人,戚束也不敢在外久待,匆匆撿了些經得起燒的枯枝便回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