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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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孩子們後,織田作到樓下幫忙。

他對餐館老板深懷感激之情。

餐館二樓原本是員工宿舍,在上一位勤工儉學的雇員離開後,老板就將宿舍便宜租給了織田作之助,平日裡,他也會負責孩子們的三餐。所以,織田作之助隻要騰出空閒,他就會自發幫老板做點瑣事。

他廚藝普通,但刀工精湛。

在嘈嘈切切的剁土豆聲裡,老板猶豫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不真切:「織田君,暮霜那孩子……」

織田作之助不由凝神細聽。

人不該背後議論他人,但作為橫濱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餐館老板也有獨特的生存智慧,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織田作之助:「雖說,那幾個孩子都是你從龍頭戰爭裡撿回來的孩子,暮霜明顯和幸介他們不一樣,幸介頂多隻是頑皮了點,但暮霜她……」

「她怎麼了?」

織田作之助停下了切菜的手。

「你不覺得暮霜和太宰君很像嗎?」

老板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織田作之助做出他想象中的反應,但對方沉默不語,很快,老板就意識到這番話可能有歧義:「我不是指繃帶啦,你在港口fia黨上班,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那個孩子絕對不是普通人。」

「嗯。」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這個事實毋庸置疑,沒有反駁的必要。

甚至,由於殺手曾經的過往,和長期使用異能力天衣無縫預知危機的習慣,讓織田作之助對危險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在初次見麵時,他就能感覺到某種奇異又難以言說的違和感——

脆弱,又渺小。

紛爭,而不祥。

這說起來很玄妙,但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仿佛被命運選中般——各種各樣的紛爭和殺戮都會在他們身邊發生,將周圍人盡數卷入。縱然是普通人,也能看見這種人身上躁動的陰鬱和黑暗,這些不安分子,遲早有一天都會如炮火、如煙花、如流星般炸開。

老板的提醒完全出自好心:「你問過她的姓氏了嗎?就算父母去世了,總該有現存於世的親人吧?她年齡也不小了,換我在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自力更生了。我勸你,早點送走更好。」

「她說,她沒有地方可去了。」

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八十八天的龍頭戰爭,製造了太多無家可歸的迷途之人。

半晌,老板也嘆了口氣。

織田作之助將切好的洋蔥泡進水裡,也許是洋蔥太沖鼻,空氣中彌漫著讓口鼻酸澀的味道。自來水嘩啦啦地流淌,織田作之助輕輕地說:「暮霜當然和幸介他們不一樣。」

在戰爭中失去雙親固然悲痛,但在此之前,他們顯然是被珍重地愛過的,這份珍貴的愛即便被迫失去,也會陪伴著他們,直到永恆。

但暮霜不一樣——

「……如果,暮霜給了你不太好的感覺,那不是她的錯,是曾經殘酷對待她的那些人渣的過錯。試著對她更寬容一點吧,她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可是……」

「她已經很努力,也做的很好了,遠超我的預期。」織田作之助慢慢地說,剛開始,他的聲音還有點輕飄飄,仿佛能被嘩啦啦的水聲壓過去。但到了最後這一句話時,吐字發音堅韌如磐石,顯現出說話者對這番話的堅信不疑。

「真的。」

織田作之助說這番話的時候,其實就是在以人品和交情為暮霜做擔保。他大多數時候都顯得有幾分駑鈍,但這不代表他蠢,相反,織田作之助對人心要比常人更敏感。

敏感,就能感受到更多細微的事物。

回想起撿到暮霜時的那一刻,素來手穩的織田作之助仍然顫抖了一下,他現在仍抱著相同的想法——

那是人類能犯下的暴行嗎?

仿佛窮盡人類想象的殘酷暴行全部被施加於一位瘦弱的少女身上,鮮血淋漓,他仿佛正站立在地獄之前。

該怎樣描述那種惡呢?

那既不是出自憤怒,也非惡意的折磨,純然隻是某種將自身遠遠淩駕於人類之上,而將人類的苦難視為趣味故事的存在,試著對「某種可能性」的探索而已。無所謂道德,也無所謂不道德,而在這種超出了人性限製後呈現出了一種純然的惡。

而眼前的少女就是這種惡的具現化。

純然的,惡。

織田作之助為之戰栗。

而即便是被這樣殘酷的對待了,少女也沒有放棄求救,織田作之助才能循著那微弱的聲音找到對方,他脫下外套,將對方抱起來,她很輕,輕到讓織田作之助以為他抱起了一副枯骨。

太慘了!

曾經經歷過這樣慘烈的折磨,縱然活下來,縱然身體上的疤痕全部愈合,但記憶不可湮滅,擁有著這樣回憶的少女會永遠帶著這樣的「傷疤」活下去。

有些人曾被世界溫柔以待。

也有人的回憶裡全是痛苦和血腥。

那麼——

她會憎恨世界嗎?

她會厭惡自身嗎?

織田作之助想不出回答,這就像是他曾經追過的那本小說般,在找到最後幾頁之前,結局始終塵埃未落定。直到暮霜醒來後,那些朦朧不清的答案才落地生根。他幾乎是慶幸地鬆了口氣,雖然暮霜就像是揮舞著刺的小刺蝟般,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安和警惕,但織田作之助確信,暮霜確實是一位溫和又積極向上的好孩子。

織田作之助慢慢地陳述自己的觀念:「沒有人能真的忽視痛苦,無論這種痛苦是精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他露出淺淡的微笑。

「暮霜隻是需要時間。」

說來也很巧合,在織田作之助說完這番話之後,沒多久,他就聽見了樓梯上的響動。縱然對方努力輕巧地不發出聲音,但織田作之助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偷溜下來的暮霜。

「咖喱馬上就做好了,稍等——」

暮霜好奇地湊過來:「我來幫忙。」

「那你幫忙把這盤水果先端到樓上去,頂多二十分鍾,就可以開飯了。如果你餓了,冰箱裡還有酸奶。」

「作之助,我是真心想幫忙。」

老板隱秘地和織田作之助對視一眼,他全部都已經裝作自己是廚房裡不存在的背景板,現在,不得不開口:「咖喱粉快用完了,你去後麵倉庫裡,再拿包新的過來吧。」

「好。」

暮霜躥出去。

廚房裡又隻剩下兩個大人,織田作之助將土豆扔進燜鍋裡:「我說過了,暮霜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孩子。」

老板含糊不清地嘟噥了幾句。

織田作之助又忙碌了兩分鍾,發覺暮霜一去不復返後,他和老板說了一聲,去倉庫查看情況。剛走進倉庫,織田作之助就忍俊不禁。

咖喱粉放在最上層的櫃子裡。

暮霜踩在板凳上,墊著腳,整個人竭盡全力地往上拔高,她用指尖去撥二十斤的咖喱袋,而咖喱袋紋絲不動。

這是老板的疏忽,也是他的疏忽。

織田作之助正要走過去,忽然,他眼前一花,仿佛中間的過程被刪除,他看見二十斤的咖喱粉的袋子直接砸中了暮霜的腦袋,少女雙目緊閉,直接在他麵前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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