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夜行(2 / 2)
孫果則為了償還巨額房貸,每天早出晚歸,在公司拚命肝活,三十幾歲不僅禿頭,連頭發都白了。
他老婆見他那副樣子,就對他冷嘲熱諷,說他懶惰,不知道保持身材。
孫果一向都是那種執行力很強的人,他馬上給自己製定了一個健身計劃,每天從工作中勉強摳出一個小時健身時間。
就這樣肝到38歲,孫果不僅償還了房貸,而且還積攢了一筆存款,身材也鍛煉得越來越好,還去做了植發。
可就在一切都看上去接近完美的時候,孫果卻因為長年的身體透支,在一次深夜健身時不幸猝死了。
沒過幾個月,他老婆把一位健身教練接到了家裡。
健身教練年輕、帥氣、力氣大,又會哄人,深得孫果老婆歡心,就連他7歲的兒子,也很快接受了這位新爸爸。
重組家庭其樂融融。孫果的房子有了新主人,老婆有了新的丈夫,孩子也有了新的爸爸,他多年的努力並沒有白費,隻是他自己享受不到了。
他種下的善因,讓別人得到了善果。
隻是可憐他那鄉下老父親,得了癌症找到他老婆要點醫藥費,卻被房子的新主人驅趕出來。就連親孫子也討厭這位髒兮兮、臭烘烘的親爺爺。
孫果痛恨自己生前沒有給老父親多留點錢,完全被那女人迷了心竅,不過後悔都沒用了。
老父親死了以後,他的香火供奉就基本斷絕了。老婆孩子現在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已經很少會想起他。
他生前用過的東西,也被慢慢地清除乾淨了。最後他不得不逃離那座城市,因為香火供奉一旦徹底斷絕,就成了不合法的孤魂野鬼,是要被抓去消殺的。
「不值得啊!」
說起從前,孫果低著頭在方宇麵前嘆息。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實在不值得,忙碌半生,卻為他人做了嫁衣。
「媽的老子那麼拚命肝,最後落得這個下場!」
孫果越說怨氣就越大,「以後恐怕連親生兒子都不知道有我這個爹!」
方宇安慰他,人生雖然失去了,鬼生才剛剛開始呢。
孫果又嘆口氣:「唉……不想做人了,做人有什麼好?還不如做鬼!」
「做鬼至少沒那麼多彎彎繞繞!鬼的世界比人類世界單純多了!」
「你對別的鬼好,別的鬼也會對你好,沒那麼多利益糾葛,關係就乾淨得多。這做人啊,就不同了,你對她好,說不定別人還要在背後捅你刀子!人心比鬼心復雜太多了!人間就是煉獄!」
孫果好不容易找到個願意傾聽的對象,於是大吐苦水,拉著方宇一直說到下半夜,還不肯罷休。
方宇隻得單方麵終止了這場談話。
……
下半夜,是一天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候,也是百鬼夜行最適合的時機。
方宇召集眾鬼,先是發表了一通動員講話,俗稱「畫大餅」。
當然,這個餅不能畫的太大,不然過於虛假,也不能畫的太小,不然就不夠分,使眾鬼喪失前進的動力。方宇拿捏得恰到好處,將這個餅畫得不大不小,令眾鬼信服。再加上北方鬼蜮之境的傳說,並非方宇瞎編,而是這個副本世界原有的設定,眾鬼多多少少都略有耳聞。
而追隨方宇的這10隻鬼,都是相信這個事情的真實性,才願意踏上這段艱難旅途的。
動員大會過後,方宇同眾鬼商議,趁著天色至暗,抓緊趕路,今夜的目標是100公裡,爭取在破曉前抵達下一個地域。
據對此地較為熟悉的徐福所言,再翻過十幾座山頭,一條江流,就到了江州地界,那邊有一片原始森林,可供眾鬼藏匿。
「那片原始森林人煙稀少,還有個野生動物保護區,不用擔心食物來源,又避開了城市、村鎮,相對比較安全……」
徐福向眾鬼介紹,「生前我曾去那裡遊玩過一次,看見過許多鹿。鹿這種動物,最為膽怯,對於我們來說,是不錯的食物來源……」
「江州再過去,就是青州,那邊人口密度更小,我們晝伏夜出,應該問題不大。」
徐福的提議,眾鬼並未反對,方宇又同眾鬼商量了一下細節。
大約淩晨四點,眾鬼出發。走的走、飄的飄、遊的遊、盪的盪,場麵可謂千奇百怪,眾鬼聚在一起,陰氣滔天,所過之處,生靈驚走,蟲豸噤聲。
按照徐福所指,翻越十幾座山頭,果然望見了一條深黑色的河流,橫亙在兩座大山之間,河麵寬闊,一兩盞漁火點綴其間。
方宇帶領眾鬼,渡河而過,不料江風猛烈,等他們抵達對岸時,已偏離方向,被吹到下遊數百米遠。
那兒剛好是一座小鎮,天色接近破曉,馬路上的汽車已經開始多了起來。
眾鬼不得不避開小鎮,沿著河岸溯流而上,最後在江河邊一座崖壁下找到藏身之處,暫且駐紮下來。
這藏身之所,是江壁下一處凹陷,大約有數十平米寬的一個石窟。石窟內還有一座破敗的庵堂,庵堂裡麵供奉著一尊土菩薩,看樣子沒什麼香火。
神鬼本是一家,眾鬼對這些東西也沒有半點懼怕,等到日照當頭,紛紛鑽進庵堂躲避炎陽。
日上三竿,不料從那岩壁開鑿的蜿蜒小路爬上來一個老太婆,背著背簍,來這破庵堂燒香供奉。
看到那老婆子推開破門,走進院子,徐福氣不打一處來,破口罵道:
「死老太婆!這破庵堂有什麼好拜的,菩薩都上灰了!」
方宇卻心眼兒一轉,不禁喜上眉梢,讓眾鬼躲在廟堂暗處,他獨自飄到那尊土菩薩像後麵藏住。
卻見那老太婆背著背簍走到神像前,放下背簍,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從背簍內取出碗碟供品,有香紙糖果、大米熟肉,甚至還有紙紮車馬。
掏了半天,竟還從背簍底下掏出一個紙紮小人和一根洗衣服的棒槌。
那紙紮小人有三十厘米高,形象逼真,從妝容來看,描繪得應該是個年輕女子。
老太婆也不言語,將紙紮小人放在神像前的供台上,然後將供品一一鋪開,焚燒香紙,嘴裡陰惻惻念叨起來。
方宇藏在神像後麵,聽這老太婆念叨,原來她有個媳婦,很不孝順,今天特意過來,求菩薩做主,打死這個小人。
老太婆嘮叨半天,在菩薩麵前將事情緣由交代清楚,然後又跪下連連磕頭,最後拿起那根洗衣棒槌,將小人按在地上,打了起來。
「打你個死人頭!打歪你的小人嘴!劈你損手又損腳撞瘟雞!打到你沒鞋光腳走,從北方來就南方跑!」
「……」
這老太婆邊打邊念,嘴裡的詛咒越發惡毒,臉色也愈加陰沉可怖,最後竟至詛咒她媳婦得病暴亡,以解心頭怨氣。
正打得起勁,老太婆突然聽見這土菩薩後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她還道是山老鼠,不以為怪。
哪知道沒過多久,這位被灰塵覆蓋住的土菩薩,居然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