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太宰治入水了。
他今年才十四歲,年紀輕輕又死氣沉沉,像個幽靈一樣在各地亂晃,終於被河水吸引,跳了進去。
他死不成。
太宰治就沒有一個會因為入水而死,隻是必要的痛苦少不了,他很快因為窒息溺水暈過去,暈了多久也不知道,被人撿走他也懶得掙紮,一心往下墮落,對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
這隻太宰的命運又格外離譜些,他徹底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對上了一雙沒有感情的紅眸。
那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他,湊得很近很近,眼睛很大,隻是不知為什麼充斥著疲憊,又精神十足,盡是矛盾。
太宰注意到他的黑眼圈。
他輕輕抬手推了一把,於是眼前的少年讓開一點,暴露出背後的地獄景象。
「這是哪兒?」
「地下拍賣。」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太宰治,「展品。」
「那這是什麼。」太宰指了指少年浸透鮮血的袖子。
「罪與罰。」
他這樣回答。
……
太宰治撿到了有趣的東西,他覺得可以為這有趣的生物活上一周。
為什麼是一周呢?
因為一周過去他們快要餓死了。
畢竟不能指望太宰治去飼養其他生物嘛。
「費奧多爾,費佳。」太宰治半死不活地扯著別人的衣角,試圖抱成一團取暖,但費奧多爾抱起來太冷了,怎麼樣都無法熱起來——還不如抱著一塊石頭。
「太宰君。」費奧多爾不抗拒太宰治湊那麼近,他也冷得慌。但他還是覺得太宰的手臂箍太緊了,稍微掙動了一下,「您想好明天做什麼了嗎?」
再不找點事情做,他們就要在路邊乞討了。
太宰治是單純地放任自己墮落,但他知道費奧多爾不是這種會放縱的人。見麵第一眼他就覺得這人是個矛盾又可憐的家夥,微妙的有些厭惡,但更多的果然是好奇。
好奇他為什麼會放縱自己流落至此。
明明不想的,不是麼。
他甚至來自遙遠的俄羅斯,隻身一人來到橫濱,還是搭著人口拐賣的船來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背棄自己的家鄉,無非是不想回去或不能回去。太宰就的費佳為什麼寧肯在這兒落魄地流浪,用悲慘的生活折磨自身,也不願回去。
與其說有苦衷之類的,倒不如說費奧多爾在懲罰自己。費佳一看就是從小生活在貴氣十足的環境裡,簡直像是中世紀的油畫裡走出來的人,天然帶著點宗教的神聖氣息,偏生格外脆弱,雜了股不健康的美感。
「港口黑手黨。」太宰治說,「要來錢快隻能去那裡。費佳想去嗎?」
「太宰君想去嗎?」
兩人都不說話了。
太宰單純不想和那群講究利益和暴力的家夥混在一起,而費奧多爾似乎有些抗拒走上明麵——他寧肯在黑暗陰冷的橋洞底下窩一天。
太宰治分析過,這種情況大抵是受過什麼心理創傷。
但他與費奧多爾的靈魂是相似的,他可不相信有什麼事情會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創傷。
總之處處都是他好奇的點。
他們又抱在一起窩了一會兒,還是很冷。
費奧多爾突然吸了口氣,捉住了太宰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餓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太宰治覺得飢餓是一種慢性自殺,但費奧多爾可不願意陪著他一起餓死。
「嗯」太宰治慢悠悠地用鼻音哼了一聲,將費奧多爾抱得更緊了一些。
兩隻在一起取暖的小貓,連自己都養不好卻還試圖養另一隻。
「我明天去黑手黨那邊吧。」他閉著眼睛,尖尖的下巴抵在費奧多爾沒什麼肉的肩窩,「我也餓了。」
他感覺到費奧多爾冰冷的手指爬上來,鑽進他單薄的外套,也抱住了他。似乎低頭了一點,鼻尖蹭到脖頸上,有些癢。
「……我餓了。」
他聽見費奧多爾重復了這句話,很輕,帶著一股說不清的悲傷,好像是迫不得已才將痛苦的事情揭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