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吃完午飯,封萱兒本來想邀請楚鱗跟她一起去和她的小姐妹玩,楚鱗當然是找了個借口說有事不去了。
封萱兒心思單純,性子又活泛,交的朋友自然是不會少。當初在辰州的時候楚鱗已經見識到了她的魅力,現在來了昱州,這種能力也是絲毫沒有減退,還更加厲害了。
她現在在靜嘉書院上學,身邊都是些同齡的姑娘,自然是不會缺少朋友的。
封萱兒走後,封煦陽也跟楚鱗講了講那位蕤冰姑娘的具體情況。
蕤冰,從小被父母丟在山林當中,幸好被一家獵戶收養。獵戶夫婦收養她的時候已經五十多歲了,本來有個兒子,在幾年前上山打獵的時候被老虎咬死了。後來在山上撿到她,覺得是上天的恩賜,便視如己出待她很好。
然,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蕤冰的養父母年歲大了,自然是多病纏身,家中又不富裕,花光了所有積蓄也沒能救下其養父。不久後,她的養母也思念成疾,臥床不起。蕤冰沒有辦法隻好賣身醉花樓,以獲取些微的銀錢來救治母親。
結果就是天不遂人意,不多久養母也去世了。
自賣身算起,已經過去三年了。
蕤冰姿色不錯,但出生鄉野,沒個技藝傍身,本來隻能以色侍人。但掌櫃的感念她的拳拳孝心,特準了她一個月學習器樂,若是學得好,自然能做個清倌伎人。
蕤冰天賦不錯,選了箜篌,學習不久卻小有所成,故此便成了醉花樓的清倌。
聽完封煦陽的講述,楚鱗問道:「你什麼時候對琵琶感興趣了?以前不是一聽見這些大正雅聲你就困嗎?」
封煦陽轉過頭去,沒有作回答,隻是耳根有些隱隱發紅。
他感興趣的當然不是箜篌,而是彈箜篌的那位姑娘。
「你回去吧,我就先走了。」下馬車前對著封煦陽說道。瞧他那一臉癡漢相,眼睛恨不得同楚鱗一起去,偏偏又不敢真的有所行動。
楚鱗一身男裝,但是妝容還是非常女兒家的,還在衣服的月匈部圍著刻意塞入了棉墊。走路的姿勢是那種模仿男子走路,想走得豪邁一點但又沒學像,無意中還是會露出女兒態的樣子。
總之無論誰見了,都能看出是女扮男裝。
楚鱗走到了醉花樓的門口,拘束緊張又自信地往裡麵走去。這種虛張聲勢的樣子,楚鱗在學院裡見葉子明多了,把握起來格外順手。
醉花樓門前那些迎客的姑娘們,都是風月場上的老手,當然是一眼就看穿了楚鱗故意拙劣的偽裝。那些個富家小姐扮男裝逛花樓,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見得不多但總見過幾次。來到這裡的有銀子就是大爺,管他什麼男女,也不會拆穿他。
「這位公子,第一次來吧?」妙梅見著楚鱗還有幾分膽怯,上前招呼道。
楚鱗見著她突然親近自己,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一步,「不……不是。」
臉卻是突然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拿手擋在妙梅麵前,不讓她再靠近自己。
妙梅見她的反應如此可愛,想逗上她一逗,上前就去拉她的手,也不管她愈發紅燙的臉頰和抗拒的動作。
「那這位公子跟我來,今天是想來找哪位姑娘呢?要不然妙梅來服侍您吧!」
楚鱗整個人都差不多被她抱在了懷裡,半推半就間就進了門。這姑娘穿得清涼,酥月匈半露,膚若凝脂,裸露的皮膚在外麵凍得有些紅,卻平白增添了一分嬌媚。
楚鱗心中自然是非常樂意的,不過臉上卻要裝出不情願和委屈的表情。一雙鳳目含淚,真叫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說得小聲,卻又恰好每個字都能聽得明白,「不是……我是來找……來找蕤冰姑娘的。」
妙梅見她是來找蕤冰的,便吩咐了個丫鬟帶她過去。臨走前還不忘在她臉上扌莫了一把,說了句,「公子記得下回來找奴家喲!」
小姑娘的臉就是滑嫩。
楚鱗瞬間紅了雙頰,像隻熟透了的蝦。小心翼翼地遞給她一塊碎銀,離得遠遠的,生怕她再扌莫自己的樣子,「謝謝姐姐。」
妙梅似乎沒想到,接過來對著她眨眨眼,千種風情也不過於此。「奴家妙梅,謝過公子了!」
給完錢後,楚鱗忙跟著丫鬟落荒而逃,羞得不行。
這個小姑娘真可愛。
楚鱗被帶到了二樓的一處廂房,這是專為清倌接客設的房間,布置清幽雅趣十足。
不多會,蕤冰便到了。
對著楚鱗福了福身子,這才是真正的柔弱無骨我見猶憐。一瞥一笑都如春花燦爛,一言一行都似秋菊靜美。
原來封子好這口啊!這要擱我我也喜歡。呸呸呸!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
楚鱗垂著頭絞著自己的衣袖,不敢抬頭看她。蕤冰說話時,她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又把腦袋垂了下去,隻敢悄悄打量。
蕤冰從一進門,就發現了楚鱗其實是個姑娘。她不知道一個害羞的姑娘為何要來找她,既然對方還喬裝了一番,自己也不好拆穿,依舊用著「公子」的稱呼。
「你……坐……請坐。」
蕤冰前往箜篌麵前坐好,柔柔地問道:「不知公子想聽哪支曲子?」
「破……破陣子。」楚鱗小聲說道。
蕤冰輕笑了一聲,「好。」
隨即手指輕撥,卻似有千軍萬馬奔湧而來。
像是看見了黃沙漫漫風雪殘卷,搖旗吶喊的將士,血跡斑斑的刀,森森白骨與還未腐爛的肉。
天地也為之變色,風雪也擋不住他們的意誌,滾燙的血漿噴灑在凍硬的甲胄上,結成了冰,結成了戰友對自己的護佑。
哪怕連明月也不忍看見,連神靈都會將此放棄,天地了無明色,而他們是唯一的光,刃上的寒光。
終於,在一聲悲鳴中,什麼都消失了,無論是敵軍還是將士。
楚鱗噙著淚水,久久沒有說話。
很難想象,這支如此蒼涼的曲子來自這樣一為柔弱女子的指尖。蕤冰也沒有想到這位看似害羞的小姑娘,卻喜歡聽這樣悲壯的曲子,還共情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