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正……
「和離?」季雁來愣了一下,驚訝的看向季承安。
「對,和離。」季承安確定的點了點頭。
「這,爹爹莫要費事了,先皇賜婚,這婚哪裡是說和離就能和離的。」季雁來搖搖頭拒絕的說,唇角含笑,神情淡淡,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這世間男子多是如此,即便不是榮王,女兒嫁去別家,也不一定能安穩一生。如今富貴榮華在身,已經很好了。」她斂眉垂目,輕輕一笑,溫婉從容。
「青陽,我竟不知你是這樣想的。」季承安有些驚訝,而後神色一正。
季雁來張口,還未說話,就被季承安製止。
「你這樣想,是我的疏忽。」
「爹爹。」季雁來一驚。
季承安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接著開口,道,「你今年才二十歲,還能再活七八十年。而這茫茫世間,上京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在剩下的八十年裡,你走遍天下,難道都沒有信心能遇到一個真正能兩心相許的人嗎?」
季雁來愣住。
她出生於徐州,五歲那年隨父母來到上京,如今她二十歲。
可除了記憶中已經模糊的老家,到過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及笄前隨著兄長一起去過的商州落仙山。
距上京隻一日之遙。
她還記得落仙山上的美景,雲霧繚繞,山巒疊嶂,若能爬到最高的落仙峰頂,甚至能把雲霧都踩在腳下。
那樣的壯麗絕奇,是她此生見過的最美的景色。
「爹爹很自責,你娘早逝,我終究沒有女子細心,竟連你有這樣的心思都不知道。」季承安神情黯淡。
「爹。」季雁來喃喃。
「青陽,你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女兒,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幸福平安,再無所求。我不要你溫賢淑婉,也不要你大方懂事,我隻想你能快快活活的活著,每一天睜眼看見天,看見雲,看見這花花草草,池塘魚兒都是快樂的。而不是為了一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而不是為了還不曾遇見的危險,就連邁出去一步都不肯。」
季承安眼底發紅,闔上了雙眼。
季正陽也沉默了。
季雁來不知所措,她從未想過,會在自家爹爹這裡聽到這一席話。
她這些年所見所得,都是女子要溫婉,要顧忌家族名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不在意榮王,卻在意自己的家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要維護季家。
可……
看著難掩心痛的父親,季雁來迷惑了,難道是她想錯了?
「青陽,你想錯了。」看見她眼中的茫然,季正陽說。
季雁來下意識看了過去。
「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孩兒,不論是爹,還是我,我們都隻想讓你無憂無慮的活著,至於別的,那是我們該考慮的事情。當初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嫁給榮王,那是我們無能,但是我們從未想過要你去顧忌那些東西。你已經為了我們犧牲了太多太多,以後,你隻需要多為自己想想就好。」季正陽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的說。
十五及笄,十六成婚,四年過去,季雁來今年也才二十歲。
花一樣美好的年華,就那樣虛耗在榮王府的後宅,每每想起,就讓他心痛。
季雁來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不是這樣的,家族養大她,她回護家族,這是應該的。
「哥哥這樣可不好,我雖是女子,卻也姓季,雖沒什麼大本事,卻也願意盡我所能。」她最後輕輕的說。
季承安和季正陽一頓。
「可爹爹不想,爹爹隻想讓你開心,隻想讓你隨心所欲的活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季承安加重了語氣。
「爹。」季雁來喏喏,對著自家兄長她還能振振有詞,可對著父親,她能說什麼。
不過,雖然不能反駁,但是她的神情卻明顯表示著,她並不認同季承安的話。人生在世,親朋好友無數,總有掛念惦記的人,哪裡能隨心所欲呢?
「你娘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怕是要罵死我了。」季承安嘆了口氣,既心疼女兒,又無奈於她的固執。
「娘才不會罵你呢,她最溫柔了。」季雁來低聲反駁。
「關於你的事,她從來都寸步不讓的,你小時候,我可沒少因為你挨罵。」季承安說著不由懷念。
妻子嗔怪的容顏還在眼前,那樣的日子,便是吵吵鬧鬧,也是讓人快樂的。
「爹爹……」季雁來既感念於父親對母親的深情,又心疼她這些年孤身一人的寥落。
不是沒有人給他說續弦,可他都拒絕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季雁來不知道寫這句詩的人是怎麼想的,可在她爹爹這裡,除了她娘,心中便再也裝不下其他女子了。
「好了,青陽,聽話,不要顧忌那麼多,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季承安溫和的看著她,說,「就當是為了爹爹,為了不讓我那麼操心你,好嗎?」
「……好。」季雁來還能說什麼呢,隻能答應下來。
「而且,這不是我要問你的。」季承安忽然笑了,很是高興,說,「這是你祖父讓我問的。」
「祖父?」季雁來有些驚訝。
季家三代大儒,她的祖父季秋聲就是第三代,至於後麵她爹爹這一代,還沒出呢。不過她是知道的,她爹爹這些年一直在研究一些事,若能遠離朝堂靜下心,想必成大儒之日亦不遠也。
如今季家的大事,大多由她祖父決斷。
若他開了口,想必這件事的確有可為之地。
季雁來心中頓時一動。
「沒錯,你祖父說了,當時先帝下旨,季家雖然不願,卻也隻能遵從,可如今天子帝位穩定,對季家的器重尤勝從前,你這樁婚事本就很不妥當,若你願意,還是和離了為好。」季承安歡喜中帶著期待的看著季雁來。
話說到這裡,季雁來幾乎立即就動搖了。
她想起了那日接過寇元嘉和離書時的心情,雖然已經過了好幾日,可那份愉悅不已的心情缺仍在眼前。
太美好了,她想忘都忘不掉。
可季雁來卻做不出回答。
除了榮王,還有天子,現在對方還能有些顧忌,可若是和離……
對方便再無顧忌了。
隻是一想兩人的關係萬一被人發現,季雁來便心中悚然。
前朝貴妃的名聲毀譽參半,家族也臭名昭著,她絕對不能接受那樣的結果。
看她不回答,季承安不由失望。
「青陽,不急著回答,你慢慢想。隻一樣,我希望你做出的選擇,是因為歡喜,因為期待,而不是那些毫無意義的顧忌。世間道路無數,辦法隻要想想總會有,不是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的。」
心中兩相拉扯,心動和擔憂交織,季雁來不由出神。
用完午膳,季雁來離去,季正陽親自送了她上馬車,等回去後就看見自家親爹神情落寞。
「父親。」他恭敬的說,比之季雁來在的時候,少了些許親近。
父子倆的關係向來如此,也隻有季雁來在的時候,才會好些。
「這些年我一直高興青陽的懂事,可我現在,寧願她不那麼懂事。」季承安嘆了口氣。
「時間還長,總有辦法的。」季正陽說,總是笑嗬嗬顯得吊兒郎當的笑容褪去,整個人瞬間沉靜下來,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你這副樣子,走走走,別讓我看見你。」季承安有些嫌棄的說,之前還好,一看見季正陽這個樣子,就想起了他那個母親,心情也就好不起來。
季正陽也不在乎,拱拱手褪下。
他也納悶,就自家親爹這除了會讀書之外,不解風情,不通人情的性子,自家那位聰明厲害的嫡母到底是怎麼看上他的?
看他蠢?
腳步一頓,季正陽決定把蠢字換掉,就呆好了。
好歹是親爹。
倒是青陽,得知和離的事情,她明顯是心動的,可又有所顧忌。
她在顧忌什麼?
季正陽心中沉思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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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真?」看著床上的女子,寇元嘉一時間竟然不敢認。
這真是是舒宜真嗎?
原本柳眉杏眼,清艷溫婉的女子如今蒼白憔悴的厲害。
她臉生的小,受了這麼大的罪後整個人迅速的瘦了下去,下巴尖尖,額頭臉頰上的骨頭分外明顯,躺在被子中的身體幾乎看不到起伏。
曾經那樣美的女子,如今看著竟有些可怖。
寇元嘉眼神不自覺的避開了那張臉。
他找了個人來問舒宜真最近的情況,十分仔細,問了半晌,才又轉回身避開舒宜真的那張臉給她掖了掖被子,不小心碰到肩膀後手一頓。
指下骨節分明,不用看就知道這人想必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他沒再多留,匆匆離去。
婢女們忙不迭的去送,沒人看見,床上的女子輕輕睜開了雙眼,然後又慢慢合上,嘴角譏笑一閃而逝。
不多時,屋內的婢女都散去,舒宜真之前被叫去問話的兩個婢女留在床前伺候,壓低了聲音說完了之前被寇元嘉叫去之後發生的事情。
「都安排好了?」床上的人沒睜眼,嘴唇微微試了試,傳出輕飄飄的聲音。
「安排好了。」婢女說。
床上的人就沒再有動靜了。
"王爺,李元找到了。」管家彎月要,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嗯?」說是找到了卻沒帶來見他,寇元嘉隱約有了猜想。
「人已經死了,就在他置辦的宅子裡,身邊還散著收拾好的包袱。」管家說。
「殺人滅口?」寇元嘉若有所思道,想起了之前莫名死去的雲芝。
到底是誰?
這是個好問題,梁安也在想。
之前那個結論是為了終止流言,給百姓一個答案,而天子要的,則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禁衛司從來沒放鬆過對於榮王別院的關注。
先是雲芝,又是這個李元,看來,榮王的府上,還藏著另一股他們沒發現的勢力。
會是誰?對方又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事實如何,在明麵上,榮王妃被陷害一事已經有了結案,代價就是榮王的名聲。
繁華的上京從來不缺各種流言,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關於榮王妃和榮王愛寵的二三事漸漸被其他事情所代替。
近來,滿朝大臣們更關心的是陛下出宮避暑一事。
前三年陛下為天子守孝,免了避暑,今年可不能再省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天子身居宮中,哪怕想讓自己女兒來個偶遇都不能做到,哪兒有在別宮來的方便。
他們本來都做好了上書苦勸的準備,可沒想到的是,剛一提及,天子就同意了。
喜出望外之餘,他們也沒有多想。
天子出宮避暑,本就是常事,隻是免不了感嘆一句天子對先帝的仁孝之心而已。
不然怎麼會願意清苦自省的守孝三年。
「朕有多久沒見青陽了?」太極宮中,寇元青難得的沒有處理折子,而是站在窗前,遠遠眺望著榮王府所在的方向,低聲隨意問了一句。
「陛下近來忙於政務,已有二十餘日不曾出宮了。」常信低聲說。
「二十多天,」寇元青默念了一句,隻覺得度日如年,忍不住想季雁來在做什麼,又想,不管她在做什麼,反正都不會想他。
他有些惱,可想著那人,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把別宮布局圖拿來。」他說,想給季雁來選一處離他近的宮殿。
常信立即命人尋來,眼見著天子興致勃勃的開始查看,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說,「陛下……」
「嗯?」寇元青認真看著,圈了幾處別院。
「前往別宮榮王應當不會帶別人……」常信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