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1 / 2)
第十一章
異能力·今春寒,精神係異能力。其發起條件為對某人造成一定傷害,並對此行為抱有底線以上的愧疚等負麵情緒。效果為使對方一生愧疚之事翻湧扭曲而構成噩夢,夢境中的施害者轉為被害者,隨著夢境的加深與扭曲,夢境中的一切將會對現實產生對應的影響。
唐澤夫人與唐澤春明之間扭曲的關係,病痛與愛的鏈接,成功觸發了這本就充滿了異常的異能力。
而亂華此時站在這個似乎身在扭曲關係之外的人麵前,平靜地發問。
——你知道自己的妻子患有代理型孟喬森綜合症嗎?
——你知道自己的孩子擁有扭曲了的異能力嗎?
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敢知道。
委托人唐澤先生終於不得不麵對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了。
麵前少年的眼瞳像是鏡子,照映出那個「唐澤秋人」。
唐澤秋人是個懦弱的家夥。
唐澤家族的二子,不像長子那樣有著繼承並壯大家族的責任與天賦,被家族寄予厚望。也不像幼子那樣有著極強的藝術天賦,被父母寵愛著,將會和成為大哥相輔相成、拔高家族地位的存在。
他是平庸的,就像是瓶子裡的水,水本來就是沒有味道的,沒有味道難道是過錯嗎?可那個瓶子太過華麗,旁邊的擺著的酒液過於醇美,以至於平庸也成了一種錯誤。
唐澤秋明夾在自己的兄弟之間,不蠢,也算不上聰明,他從來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個能延續至今的大族自然能做到對所有的成員物盡其用,於是沒有重視也沒有無視,他按部就班地依照家族的安排成長,他成為了一個醫生,替家族的體麵做出一份微不足道的貢獻。
他那樣順從,生活沒有打磨過他,可是他卻好像本能地知道如何讓自己活得更「舒服」一點。
而唐澤秋人一生唯一的一次「反抗」,是為了與自己的愛人乙子結婚。
他成功了,或者沒有成功。
身為唐澤家的邊緣人物,唐澤秋人本來就不太可能成為重要的聯姻人選,倒不如讓他和一個平民結婚,反倒更加展現出唐澤家的「平易近人」——實際上這場婚姻的確起到了它應有的作用,唐澤秋人身在政-壇的大哥成功獲得了關鍵的選票,而乙子也如他所願,冠上了「唐澤」的姓氏。
或者也算是雙贏。
——然後唐澤秋人發現自己的妻子變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嫁給一個唐澤不等於嫁給唐澤嗎?
因為唐澤家的影響,乙子被迫放棄了讓他們兩人結緣的工作,專心在家操持家務,曾經捧著向日葵在醫院樹下披著陽光向他露出明媚微笑的活潑女孩兒慢慢變得內斂而克製,她學會了花藝學會了茶道,學會了笑不露齒學會了招待客人,成為了不會讓唐澤家丟臉的媳婦。
唐澤秋人的女孩兒在死去,可他無能為力。
他始終是個懦弱的人,或者那次反抗已經耗盡了他一生的勇氣,明明這個世界什麼也沒有對他做,家族也從來沒有對他施加過什麼實質性的壓力,可他卻沒有那種力量再去反抗了。
他能做什麼呢?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唐澤」這個姓氏意味了著什麼,那是古舊的榮光,那是簇新的枷鎖。
而他一生唯一一次的反抗,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孩兒冠上這個姓氏,
於是他的乙子被困在唐澤之下死去,留下一個名為唐澤夫人的殘骸。
他突然開始恐懼。
可是他和乙子的孩子出生了。
他們給他取名春明,春和景明,波瀾不驚*,那是名為唐澤秋人的男人能想到的最好的景願,隻要平凡就好,春日何等明麗,可他所求的不過是,「波瀾不驚」。
春明的出生似乎帶回了他的乙子。
天生體弱多病的孩子需要母親的照顧,而乙子終於從這種被需要的感覺裡找回了那個愛著醫學的自己。
那一天他回家,看著妻子抱著高燒的孩子婚後第一次不顧儀態,卻感覺自己看到了曾經的愛人。
唐澤秋人感覺自己是看到了希望,幾乎本能地拉近了和妻子的距離,像是房間黑了,他去找一盞燈。
——他不知道那天他的溫和,成為了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所以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唐澤秋人回憶著過去,他想,後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的妻子愛著他和孩子,雖然災難不幸地降臨在了春明身上,雖然春明總是會在妻子的照顧下生病,雖然他的牛奶裡總是有安眠藥的味道——但是,那些都隻是幻覺而已,妻子始終是愛著他們的,妻子絕對是愛著他們的。
——他為自己確診妄想症。
所有的「幻覺」都隻是幻覺,他否定眼前的一切,隻為了肯定那唯一的、絕對成立的「真相」。
——乙子,愛著秋人和春明。
一家三口,三個病人,太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是哪個更加可悲。
自閉症,代理型孟喬森綜合症,偏執型精神障礙。
接受者,施予者,旁觀者。
而不得不麵對一切的唐澤秋人這一瞬間甚至是怨恨著亂華的。
【為什麼要揭穿這一切?】他想,【為什麼要打破我的妄想?】
好像在經受著什麼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終於難以承受地彎下月要來。
【或者我根本不該來的……無論是乙子還是春明……死亡,才是最好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