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命喪榮國府 絳珠草魂歸離恨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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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珠妹子,你且去罷!」

黛玉隻覺被人從後邊推了一把,迷迷惑惑,幽幽轉醒。

烏發汗濕了,一綹一綹貼在麵頰上。

她勉力支著身子,伏在枕頭上喘息,卻看見周遭的衣架、盥匜,似都是昔年住在碧紗櫥時慣用的。

再一抬頭,望見了頭上那一頂藕荷色花帳。

這一樣東西,她記得分明。

這是她初入賈府時,王熙鳳命人添置的,另有幾件錦緞被褥。

黛玉一時思緒萬千,心知自己得了機緣,魂魄回體得以重回人世。

前生,她在瀟湘館裡撐著一口氣,把從前同寶玉的詩稿並帕子撂進了火盆架裡,眼一閉,身子後仰,不知死活。

身子昏了,可魂魄卻飄盪出來。

她眼見著自己慘白著臉倒在紫鵑身上,眼見著紫鵑喊來雪雁扶起自己,再眼見著瀟湘館裡冷冰冰的一團死氣,不由得悲從中來。

不知自己還能不能跟著自己的靈柩回南看看,不知有無判官無常來拿她的魂魄,不知能不能在黃泉陰司路上見見自己的爹娘。

黛玉心裡想,好好歹歹,該與長輩和眾姐妹作別。

心裡依舊橫著一股死誌,也不管從前看的傳奇誌異裡寫魂魄不該見光之事,挺著身子,飄了出去。

瀟湘館與怡紅院本就間隔不遠。

她一出去,便見賈母、王夫人並鳳姐相偕走出了怡紅院。

黛玉近鄉情怯,心裡怨恨寶玉寡義多情,反倒不肯進怡紅院,隻跟著賈母一行人盤桓。

聽見賈母在議論自己的事情,「你們且給林丫頭預備下,沖一沖。眼看著她是不中用了。咱家這陣子事多—別誤了寶玉的婚事。」

又說道,「林丫頭這病也奇。孩子們從小一塊,縱然要好一些,也不妨事。寶玉是個熱辣辣的心腸,孩子的脾性。可如今大了,也該注意些分寸,才是為女孩兒的本分。她心裡要是想些別的,我可是白疼她了。」

黛玉自知是魂魄,並沒什麼心肝眼淚,可聽了這句話,霎時隻覺想流淚,可已無淚可流,無心可痛。

她呆立在那裡,心裡隻有一個想頭—老祖宗莫不如指著自己的鼻子,直說,說她不知羞恥。

說她福薄命短,說她辱了父母,辱了林家門楣。

難道不是寶玉立誓剖心?

難道不是賈母多年授意?

怎如今全天下的錯兒,都歸到了她一人身上了。

她與寶玉無緣也罷了,她自己體弱命薄也罷了,最疼她的外祖母這樣對著人說她浪奔無恥。

她羞恨之下,突然清明起來。

賈家容不下她林家女。

平素裡怎樣姐妹歡樂,怎樣祖孝孫賢,都沒人真心疼她。

如今她病死在床,哪個來探,哪個真心。

她死了,也無非是引得姐姐妹妹落幾滴淚,這就是頂好的交情了。

說不得,還要有丫頭婆子在這裡嚼舌頭,說她們的舊故事,說林姑娘如何刻薄小性兒。

經了這一番思量,林黛玉心灰意冷,自願奔赴黃泉去。

可是她魂魄還是在這大觀園裡飄飄盪盪。

她看著寶釵成婚,看著寶玉為她傷心,看著襲人寬慰寶玉說林姑娘秉性古怪不長壽,看著寶玉自我開解什麼金石姻緣,看著寶玉如何把愛慕心腸移到了寶釵身上。

看久了,也便不覺得傷心了。

竟有一種過去十來年錯付之感。

寶玉是盟生誓死的知己,原來也不過爾爾。

他如此輕易便移了心腸,改了情意,深信了金玉良緣。

那木石之盟算什麼,林黛玉算什麼,他和她昔年為了金玉良緣吵的架、盟的誓、剖的心裡話又算什麼?

襲人說她秉性古怪,說她不長壽,說她橫針不動、豎針不拈,這樣的勸解,竟真能疏散了寶玉的心腸,哄轉了寶玉的心意。

再看寶釵並薛姨媽,並沒有什麼傷慚之色。

可是從前分明一個說待她如妹,一個說視她如女。

如今看,也不過是些收攏人心、賣好裝乖的把戲。

畢竟連自己的親外祖母都是這樣。

口口聲聲最疼的是自己的母親,十來年最疼寶玉和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兩個玉兒一起。

到後來,自己也是可以被輕易舍棄侮辱的。

再到查抄賈府那一天,黛玉心裡隻有大廈將傾的悲涼。

世上的事情,心裡覺得明白了大半。

若說悔,悔的是視寶玉為獨一無二的知己,明珠暗投,真心錯付。

若說恨,恨的是賈府上下,風刀霜劍,輕肆相辱,惡語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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