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文宗胸懷錦繡 一世梟雄心有明月(1 / 2)
黛玉道,「有婚書,上頭有父親筆跡並印章,可要是一細想,旁人也知道是假托罷了。你是昭武王,你要娶,賈府也不敢作聲。可我隻怕出來一趟,便頂了婚約回去,更疏遠了同外祖母與諸姊妹的情意。你說璉二嫂子作了歹事,可到底不論她是討外祖母歡心,還是八麵玲瓏慣了,對我也是好的。外祖母心裡頭,我自然無法同寶玉,同什麼別的相比。可外祖母自我失怙以來,也很疼我。」
穆矜斂眉道,「不許為他們傷心。」
黛玉笑道,「你是因我才托身成形的,她們同你待我的好,自然是兩樣。」
又想了想道,「無立足境,是方乾淨,我何必從他人身上尋煩惱。我就依著本心行事。不必傷心,也不必自苦。」
穆矜正色道,「玉兒,你若眷戀賈家,賈家若日後不傷你心,我踐祚後當保賈家富貴無虞。」
黛玉問道,「你不是說私放印子,操弄官司,乃是大罪嗎?」
穆矜淡淡一笑,「這就是肉食者鄙的道理,我與古今帝相也無分別。說到底,世上的事情哪有乾乾淨淨的呢?何況於朝堂上攪弄風雲,下位者清正與否,幾成細枝末節。端看能否成事,能否做事,進退有度也罷了。若有一日賈府被抄,必與它貪枉關係不大。隻他家無有用之輩,又忝居公爵高位罷了。」
黛玉悶悶的,一會方道,「這可算是經世致用之理?倒也有理。」
穆矜道,「不獨人間,天上豈不同理?」
黛玉憶及離恨天上一節,想著自己的命運教人寫在了冊上,想著自己合該喪父喪母多病早夭,又想起寧榮國公拜會警幻一事,心裡愈發悒鬱不樂。
穆矜柔聲道,「好姑娘,快別不悅了,是我說錯話了。我們且不去理他們,我隻要我的玉兒長長久久開開心心就好。橫豎天上人間,你都有我跟著,莫要棄我。」
黛玉啐道,「你這人要把始亂終棄這話翻來覆去說幾遍?棄與不棄,端看你作為罷了。」
穆矜應聲作揖。
恰青鸞此時進來,見昭武王躬身正拜,唬了一下,連忙告罪。
黛玉安慰道,「可是青鸞?別理他。可有什麼事?」
青鸞福道,「是鎮國府老爺同李夫人想宴請姑娘,傳話的人還在門外候著。」
黛玉忙叫人請進來。
進來的是個容長臉的丫頭,舉止有度,福身問安道,「給林姑娘請安。夫人著我來問問姑娘,身子可好?吃住可還舒心?要是有什麼不稱心之處,請姑娘一定指出來,也算鎮府為姑娘盡心。夫人說,姑娘身子要是還好,就請賞臉去用晚飯。若是姑娘乏了,老爺夫人也不敢叨擾。明後日再聚就是了。」
黛玉撫掌道,「客隨主便,怎好推辭?」
穆矜道,「那我在外頭候著你。」
不多時,黛玉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出門衣裳,青鸞和朱雀跟著侍奉。
一路上,穆矜伴著黛玉慢慢走,講鎮府的各處景致,一會便到了一處臨水的亭子。
牛繼宗與李夫人相偕迎出來,四人一番廝見落座。
李夫人道不是,「之前大有失禮之處,望林姑娘勿怪。」
黛玉謙道,「不敢當。原是我叨擾府上。」
牛繼宗恭敬道,「昭武王同林姑娘駕臨,敝府蓬蓽生輝。」
穆矜扶著黛玉坐下,笑道,「既是家宴,也忒外道了些。我與林姑娘是未婚夫妻。表兄與夫人把我們作自家親眷就是了。」
牛繼宗道,「王爺既這樣講,便容我與拙荊放肆了。」
林黛玉聽著,心下暗道,聽說東平王府穆家與鎮國公牛家有老親,可如今看二人形狀,也並非極近的表親。
想來穆矜的權勢著實遮天蔽日,長安節度使的往來信件握在他手裡,鎮國公在他麵前如此恭謹,不僅不是兄弟之交,反倒一派侍君之態。
李夫人笑道,「林姑娘,可有什麼想吃的,我教後廚添補。」
桌上布著胭脂鵝脯、茭白、大煮乾絲幾樣,都很素淡。
黛玉也不刻意推諉,隻回道,「菜色甚好,看著很合胃口。」
李夫人喜道,「我想著林姑娘秉性嬌脆,不耐夏熱,便斟酌了幾樣。姑娘喜歡就好。」
黛玉謝道,「多謝夫人盛情。」
「咱們不跟著他們爺們論。我一看林姑娘神仙般的模樣,心裡就愛得不行。大姑娘若不嫌棄,不妨以姊妹稱呼。」
李夫人是示好之意,可寧榮二公賈演、賈源,與東平王穆蒔、鎮國公牛清算是同輩。
赦政敏與牛鎮宗、穆矜,雖年齡差得大些,也是同輩。
黛玉本該對著穆矜執子侄禮。
黛玉想到這一節,臉上飛紅,以姊呼之。
穆矜笑道,「若論起來,我既補代林家,少不得隨我家林姑娘稱呼了。」
穆矜笑得暢快,隱有得意態。
落到牛鎮宗夫婦耳中,確是一驚。
自秦漢七科適以來,贅婿總為丈夫不齒。
且願入贅者,或攀附高門,或陷入窮途,天下何曾有當朝攝政為人贅婿之例?
牛繼宗神色頗有些不自然,又不敢言明,隻道,「王爺與林姑娘確實登對。」
倒是李夫人含笑,對黛玉道,「可是教天下女子艷羨了。黃金萬兩易求,真心知音可難得。」
黛玉也不扭捏,道,「願承姊姊吉言。」
李夫人嘆道,「林妹妹真是個難得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