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離(7)(1 / 2)
胡舸帆小心地把錢卷成一卷,用一塊手絹仔細包好,塞進新棉襖的內袋。她又檢查了一遍戶口本上的信息,除了胡月靜的靜字寫成「經」字又被墨掉改成「靜」字,別的都沒錯,妹妹們的名字都改對了。她把戶口本也塞進內袋,又拍了拍,確認安全了,才從公社出來。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也不知道他家擺攤沒有。胡舸帆心裡暗想。她決定去吃一碗涼粉,以獎勵自己徒步三十裡來公社為家裡辦事的辛勞。再說了,等會兒還要背一背篼的東西走回去呢,得補充一下體力。找到了自認為站得住腳的理由,她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遠遠地,她看見莫氏涼粉的紅色布幌子,心裡呼咚咚咚地狂跳起來。
走近一些,她看見一個人在攤前忙碌,仔細一看,那人身形矮小,分明是一個女人,她的心生出一絲失望。
走攏了,果然,不是他,是他媽。她心裡徹底泄氣。
「喲,這不是舸帆嘛。好漂亮的紅棉襖!吃碗涼粉?」女人眼睛裡滿是熱情的慫恿。
「呃……不,不吃了。」
「聽說你們全家下鄉了。今天來趕場嗎?」
「唔,來公社辦點事。」胡舸帆極力掩飾內心的失望和痛苦。
「聽說,你們是下放到最窮的趙家溝?」
「唔……」
「你爸爸也真是的,好歹選個好一點的地方,哪怕是離街上近一點也好……」
聽著他媽媽嘮叨,胡舸帆心裡亂成一團。要不要等他呢?為什麼他不在?他去哪裡了?
「唉,吃碗涼粉再走吧?一會兒你還要走那麼遠的路,瞧,還背那麼多東西。」
「呃,沒事沒事,我不餓,不吃了。」
女人的眼睛黯然下來,勸生意的熱情傾刻間消失殆盡。「也是哦,又是壞分子,如今還成了農民,想來更加不寬裕了。是該節約點兒。」
胡舸帆臉上一陣紅。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響得像在擂鼓。她極力壓抑著劇烈的心跳。「大家的成分都不好,何必自相殘殺。」
女人眼睛一鼓:「舸帆這話可說得不對啦!我們家的問題查清楚了,德興他叔叔當年是被抓壯丁抓進去的,可後來抗日的時候死在戰場上了。搞不好,他叔還能鬧個抗日烈士呢!你看,怎麼能叫自相殘殺呢!」
胡舸帆冷笑:「那就是他殺了。」胡舸帆轉身就走。一陣寒風吹來,她感覺到眼眶裡的淚水瞬間變得冰冷。
「舸帆姐。」後麵有人喊。
胡舸帆聽出是他妹妹莫德惠的聲音。她站住身子,半側了頭等著。她不願意讓身後的人看見自己眼裡的淚。
「哥哥今天到鄉下收豆去了。」莫德惠說。
「他收豆關我什麼事。」胡舸帆極力平息聲音裡的顫抖,對身後的人說。她聳了聳肩,沉重的背篼繩勒得肩膀很疼。
「哥說,今後你家有豆就告訴我們,我們來收。」
「傻妹仔!」莫德惠的媽媽罵女兒,「生意這麼不好,要那麼多豆乾嘛。再說,就算是要收豆,也犯不著去趙家溝,你哥不嫌路遠我還嫌遠呢。」
胡舸帆咬咬唇,回轉頭,紅著眼睛說:「孃孃,不麻煩你們了。我們不會種豆的。」她的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字說得十分清楚。
「喲,這不是胡家大女兒嘛。」一個郵差騎著一輛自行車,停在胡舸帆身邊。「穿得這麼紅,我差點兒沒認出來。」
胡舸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吳叔叔好。」
「我正想著怎麼通知你們,不承想就碰到你了。」吳郵差用腳支了自行車,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放到嘴前哈著氣。
「我們……有信?」胡舸帆十分疑惑。她家親戚不多,平日裡也沒什麼人與她家通信。戴上壞分子的帽子後,信件就更是與她家絕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