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開宴(2 / 2)
帝國這位高貴的長公主生有一張溫柔端莊的麵孔,在那柔美的外表下,藏著的卻是一顆鐵血剛強的心。
她最喜看人搏鬥,重金買了他們來,僅僅隻為看一場生死豪鬥。而他們中最後的勝利者,將被她獻上,送給另一位同樣高貴的小公主。聽說這位小公主,是帝國最美麗的存在,所有人都在等著她長大,當她長成那日,便是這朵傾世之花真正盛放的時候。
成為這位小公主的隨奴,將是他們畢生的榮幸。
昆侖奴們都在賭,賭籠子裡哪隻伴獸能活到最後,賭他們中的誰能成為最後和籠中幸存伴獸一戰的那個。
鐵籠前高大威猛的人群中,一道瘦弱的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你是誰?」一個昆侖奴操著不太流利的長安話,低頭看人。
班哥仰頭笑道:「我是今日供哥哥們起興的猴人。」
昆侖奴們聽見有人自稱猴人,紛紛轉過眼珠子去瞧。
不過是個身量未足的小孩,眼睛彎彎笑,沒有半分硬朗,文文弱弱,一張臉倒是生得漂亮。
這哪裡是個猴人,分明是隻羊入虎口的兔子。
「走走走,一邊去。」先前說話的昆侖奴推搡班哥。
一掌竟未推開。
昆侖奴訝異,下意識加重力道又是一推,手剛碰到,班哥哎喲一聲踉蹌往後退,昆侖滿意收回拳頭,確信剛才第一掌沒能推開隻是疏忽大意而已。
「今日的酒醇香美味,哥哥們可嘗過了?」班哥揉揉月匈口,笑容未減。
昆侖奴們見他被人冷落推搡也不惱,仰著唇紅齒白的臉,稚氣中帶幾分真誠,笑得實在好看,遂有人回道:「什麼酒?」
班哥指了地上竹筐中蓋著的幾壇酒:「西市腔,長安最香的酒。」
身量最高的一個昆侖奴道:「西市腔,我喝過,沒勁,不夠烈!」
班哥道:「可長公主這裡的西市腔,與別處的不同,不怕哥哥嫌沒勁,隻怕哥哥嫌太烈嘞。」
那昆侖奴指著他大笑:「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有多烈。」
班哥讓開道路,眼簾半闔,烏眸含著幽幽的笑意:「哥哥請。」
宴上胡樂停下時,舞姬旋著裙擺從案前退下。
場上奏起琵琶,從永安宮梨園借來的樂人一共十二人,坐於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時而清脆時而渾厚的樂聲自四麵八方湧入席間貴人耳中,十二隻琵琶同時響起的瞬間,氣勢磅礴的曲調震撼人心。
康樂半醉,粉麵酣紅,擁著懷中的寶鸞問:「小善,好不好聽?」
寶鸞懶懶歪在康樂肩頭:「好聽。」
康樂問:「那是她們的琵琶好聽,還是姑姑的琵琶好聽?」
寶鸞道:「姑姑的琵琶,乃是仙樂,怎能拿來同凡間之物相比?」
康樂笑倒,端起案上裝葡萄酒的鑲金獸首瑪瑙杯餵寶鸞:「小善這張嘴,真真甜蜜。」
寶鸞抿一口,頓時咳起來。
康樂拍拍她背:「我在你這般年紀大小的時候,早已喝遍全長安城的酒。瞧你,喝點葡萄酒也能嗆住,也不知是和誰像,李家子孫中就屬你最不能喝酒。」
寶鸞細聲道:「表兄也不愛喝酒,許是和表兄像。」
康樂想起遠在千裡之外的崔玄暉,眼神憂傷,抱緊寶鸞:「等你表兄回來,我定要狠狠灌他三壇燒春,叫他醉得再也離不開長安才好。」
寶鸞道:「我幫姑姑一起灌。」
康樂重新笑起來:「好孩子,多虧有你在跟前,不然我可怎麼辦,連個可心的人都沒有。」
寶鸞道:「還有宰相大人。」
康樂捏捏寶鸞粉嫩的臉頰:「你姑父那個人,成天埋在工部,今日建塔明日修壩,哪有閒工夫在我麵前做可心人呢?」
寶鸞一本正經道:「姑姑灌他三壇燒春,叫他醉得再也離不開崔府便成。」
康樂咯吱寶鸞:「好啊,你敢取笑姑姑。」
寶鸞笑著求饒:「好姑姑,我錯了,再也不敢了,饒過我罷。」
琵琶奏過半曲,宴上搏鬥的高台已經收拾完畢,除了主位的康樂和寶鸞外,其他人的案座皆數挪動更換。
今日的重頭戲即將開始,昆侖奴們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搖頭晃耳,看著有些奇怪。雖然奇怪,但也不影響大家繼續觀賞。
寶鸞入宴時才知道康樂準備了昆侖奴要送她,相比其他人的期待,她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隱隱有些抵觸。
她並不喜歡看人搏鬥。生死殊鬥應該在戰場上,而不是在歡聲笑語的遊宴中。
琵琶聲聲激昂,似暴雨墜瓦,又似萬馬奔騰。
昆侖們毫不費力打趴四個猴人,場上響起喝彩聲:「好!」
忽然有人問:「怎麼就四個猴人,還有一個呢?」
高台邊緣一人手腳並用爬上去,麻繩綁高的衣袖下,一雙細長瘦臒的手撩開衩衣下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