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心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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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山如睡, 寒夜對鏡。

亭榭樓閣,白雪皚皚。

那少女一襲白狐大氅,如山中雪玉, 極致清麗, 手裡一柄紅瓔美人燈。她聽到聲響,抬目仰望, 兜帽垂落,黑夜與燈光於她麵上光影搖晃, 映出烏蓬似雲,唇紅頸長。

飛簷之上, 那少年麵若冠玉, 白袍如雪, 周身一層融融光影, 月光流盪漾出他眉眼含春,清嘉溫潤。他垂眸相望, 唇角噙笑,兩字口型, 無言呼喚。

——小善。

寶鸞錯愕,萬沒想到屋頂上有人。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 翹頭履踩上雪地埋枝,「嘎吱」一聲。

她低頭去看自己踩到了什麼, 一垂眸的功夫,少年乘風而起,踏月翩然。

他起勢飛向她,像月中飄出的仙人,袖袍被風鼓滿,疏懶垂落的黑發泛著盈光。花起花落, 雪飄人間,夜色與月色全都消融,少年一人之色,令天地生靈,萬籟俱寂。

他款款來到她跟前,這樣近的距離,他低著頭,濃黑長睫沾了雪霜,清瘦的指骨接過她手中美人燈,麵頰暈紅,似有赧意。

「好久不見。」他聲音啞啞的,酥酥的,綿綿鑽進人耳中,像是歡欣又像是幽怨:「你總算肯見我了。」

溫熱的呼吸撲至寶鸞麵上,寶鸞魂魄歸位,瞠大的眼害羞垂下,噗通猛跳的心仍在作亂。她盯看自己的鞋,目光不自覺遊盪至他的白袍,袍上蘭桂暗紋,沒有熏香,卻有一抹清雪泥土芬芳。

世人多推崇白衣卿相,士子以白衣飄飄為雅,她見過許多人穿白,卻無一人穿白似他,不顯清柔,巍如玉山。

「我我我何時不肯見你了。」寶鸞心虛,一邊想著他剛才飛落時可真好看,一邊為自己的躲避找理由:「我隻是、隻是最近有些忙……」聲音漸漸低下去。

她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

「好吧,你隻是最近比較忙,不是在躲我。」班哥輕笑,黑眸烏漆明亮,專注看她。

她明麗如畫的麵上浮一層羞愧、慌張和尷尬,是女孩家暗藏的心事被挑明後的閃躲。他眼中湧起秋波粼粼般的笑意,壓在心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呼吸無比輕快。

她隻是躲他,並沒有厭惡他討厭他,她還是願意和他見麵同他親近的。他悄悄跟了她一天,忐忑不安憋屈鬱悶,甚至湧起殺人的沖動,直到現在,他見了她,同她麵對麵,總算能夠鬆口氣。

他的心平靜了。

寶鸞被他的笑聲燙得耳尖發紅,扭捏起來,不敢抬目,睫毛閃啊閃,將話轉回去:「你怎麼在屋頂上等人呀,別人一抬頭就能看見你,要是被發現,你會受訓的。」

班哥眼睛亮晶晶盯著她:「不會被發現,別人抬頭,我就躲起來,隻有你抬頭,我才不躲。」

寶鸞被他熱烈的凝視羞得臉更紅,一抿唇,側過身,低喃:「這麼黑,外麵也沒點燈,屋頂隔那麼遠,你怎知是不是我。」

班哥唇邊浮著笑容:「我趴在你屋上,聽著你屋裡的動靜,當然知道是不是你出來了。」

寶鸞頓時揚起眼睛,瞅著他,雙頰漲紅:「你偷窺我?你是不是扒屋瓦了!你看到什麼了,聽到什麼了,你怎麼這麼……」壞字咽下去,抽口氣道:「這麼膽大。」

又悶聲道:「你以前不這樣的……」

班哥心道,我以前當然不這樣,我是隨奴天天跟著你,哪需要爬屋頂偷看呢。

麵上低聲下氣:「我沒有扒屋瓦,我隻是趴在上麵,什麼都沒做,最多偷聽了幾聲酣睡聲。」

寶鸞立刻道:「什麼酣睡聲?我睡覺打鼾?不,不可能,我怎會打鼾呢,肯定是你聽錯了。」

班哥忍笑道:「真的聽見了……」

寶鸞瞧清他眼中狹促的笑意,又急又氣。他騙她呢,故意逗弄她。

這個人,他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百般順從,小心翼翼。他以前哪裡敢這樣待她呢?她說話聲大點他都要惶恐緊張,生怕她拋開他不要他。

她心想,以前他雖順她的意,但他現在這樣卻更好。

他活得鮮活自在,她替他高興。

班哥見寶鸞突然背過身,他提燈的手驀地攥緊,唇邊笑意盪然無存。

她又不理他了?

班哥目光冷肅沉暗。下一刻,他大步上前,繞到她麵前。

寶鸞瞧見他臉上凜然無比的神情,驚跳一下。隻一瞬,那抹厲色消失,她再想看仔細些已經尋不到,她的衣角被人拽住,少年麵容如煙攏霧,哀愁失落,聲音啞得似要哭出來:「你別生氣,是我錯了,我不該撒謊騙你。」

寶鸞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如實道:「我沒生氣,你不用跟我認錯。」

少年急促表現自己的知錯就改:「是我魯莽,我不該因為自己難過就趴到你屋頂上等你,更不該因為太想和你說話就編出謊話惹急你,你打我罵我吧,是我不好,我惹你厭煩,我什麼都做不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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