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1 / 2)
付狹岩說完之後,打著哈哈走了。
梅芸沉浸在林二娘的遐想中,沉吟道:「若是能得機緣,見上林仙兒一麵,今日便是醉死了,小生也無憾吶!」
杜渝是最煩這等嘴臉,當下叱道:「西域的好姑娘你也見識了不少,怎地還是如此沒出息?」
梅芸笑嘻嘻道:「老大,你非男子,自不知這等事便跟砍馬匪一樣,砍死一個想兩個,砍死兩個想四個。」他邊說邊退,說完就走,唯恐再惹著杜渝不快,被她訓斥都是輕的。
「十七娘,梅芸他們還是少年心性,流連花所也在所難免,你不必過於苛責。」景秀笑道。
杜渝搖著頭,道:「我又何嘗願意?隻這等場合,若過於放縱,總會讓人抓到把柄。」先帝喪期將滿一載,宮中宴飲從無絲竹。今次來此,若有禦史上參,亦不無可。
景秀頷首,斟酒道:「你能想到這些,便是很有長進。聽說你去了趟芙蓉園,殿下可還好?」
杜渝道:「那裡避暑的確涼爽。十三娘倒是自在,留下咱們在這京中火燒火燎。」
景秀安了心,因著人多耳雜,便隻說些時興趣聞,期間各位有些職銜的也過來,同他二人飲酒,景秀來者不拒,連帶杜渝的也幫襯著接了下來。
酒是越喝越熱鬧,便有幾個伶人,隻拿了幾樣樂器,尋了處空地,鋪上竹席,坐下來小奏幾曲。
排簫聲悠揚,和著激昂的竹笛,一個妙齡女郎拍打著手中羯鼓,一位清秀少年拉著西域而來的琴,幾聲相和,讓氣氛登時愈發熱鬧。
付狹岩狂飲美酒,站起身來,將袍角塞進月要帶,在眾人吆喝聲中,跳起了舞。他表情誇張,隨著樂曲變幻自如,連杜渝也對他刮目相看了。
一曲畢,恰好付狹岩臨至景秀身邊。作為宴會的主人,付狹岩笑嗬嗬拿起桌上酒盞,滿飲之後,請道:「即是緣分,景將軍還請莫要推辭。」
景秀本盤膝坐著,臨水軒兩百多隻眼睛齊齊定在他一人身上,自知再難推辭,便也飲了酒,笑道:「付兄好舞姿,振香這便獻醜了!」
杜渝目光隨著景秀身形而動,從小到大,她席間見到跳舞的人多了,偏偏景秀從未有過。今次借此機會,倒是讓她出乎預料,能飽眼福。
「來來來!曲子奏起來!」付狹岩拍掌叫好,特意囑托著:「熱鬧些!再熱鬧些。」
景秀身形挺拔瘦削,今日未著襆頭,以青玉冠束發。是以他方才站起,便有些伶人彼此用眼神交換著——在賭今夜會是誰能留下這等郎君,將來可為數年談資。
還是方才的四人,曲調一變,杜渝聽出是西域常有的舞曲,節奏輕快,羯鼓鼓點密集,一般人很難跟上。
卻見景秀長腿連動,顯是輕而易舉便跟了上去。伶人眼底一陣喜悅,曲調也脫離了常見的曲譜,變得愈發肆意灑脫。
景秀的袍角隨著主人起舞而接連浮起,內著鴉青稠褲,配著外袍鮮艷的寶藍色,當真英俊瀟灑。景秀眼底含笑,麵上並不跟隨曲調,卻更讓人覺得,其翩翩風姿,可謂當世無雙。
一曲眼見終了,杜渝正要鬆口氣。
近處忽聞五弦疾,羯鼓幾聲悶響後,重復明快;琴音也改了調,為五弦讓出主位來。
一位身著胡人衣衫的婀娜女子,麵懸珠簾,倒揮了五弦,踏著曲調隨風入場。
她赤著雪白的蓮瓣,繡了銀絲的長褲隨著舞動起伏,露出脂玉般的足腕,和若隱若現的小腿。
杜渝眯著眼,看到那條鮮紅的鯉魚,暗嘆著——林二娘果然還是來了。
她一來,便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幾個幅度極小的動作,便讓在座的眾人神魂顛倒起來。
五弦音域寬廣,那女子又是此中高手,便是隨樂而舞,樂曲也是愈發婉轉動人勾人心弦。反觀景秀,隻不過一開始有些詫異,隨後便全程溫和笑著,和著節拍,負手而舞。即便與那女子偶有接觸,也執禮甚謹。
二人又是踏歌共舞,又是女子繞場、景秀胡旋,竟仿佛早已相識。眾人回過神來,更是爆出接連喝彩。
及至五弦聲消,女子躬身行禮,悄無聲息離開臨水軒,景秀與樂者示意後施施然坐定,也不過是臉頰微紅。
直到不知是誰斷斷續續呼出:「方才的,難道……便是林……林仙兒?」
臨水軒重回人間,執鼓的伶人語調清脆,與眾人拱手,笑道:「方才正是我家主人。主人好樂,又有這位公子,舞技超群,主人才起意下場吧。」
「可否再請林仙兒一舞?」有人高聲詢問,便有旁的人哄笑:「林仙兒哪有這般好請?」
那伶人隻是笑著,並未答話。
付狹岩清了清嗓,道:「再請了林仙兒,你們誰能及得上景將軍一般的舞技?」他早知那林仙兒可不是表麵上的官妓那麼簡單。她今日肯露麵,看來是與景秀牽扯頗深。怪道景秀今日肯來,林仙兒肯應。——說不定,其三層樓中客,便是景秀呢。
這一場宴,直到將近黃昏還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