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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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綽酒店頂樓的貴賓套房前有三扇門,都設了指紋密碼鎖。

套房平時總是大門緊閉,哪怕是「紅魚燈」最得力的幾名親信,在沒得到允許前,也不敢隨意按響門鈴,打擾了自家老大的清靜。

於白青被押進的是最後一扇。

他第一次光臨這幢被層層把守,固若金湯的犯罪集團老巢,並不是帶著手底下一眾警員大搖大擺闖進來的。

而是被遠山的親信們在酒店停車場挑斷了腳筋,一人架著一隻胳膊,一路拖到的大門口。

額前冷汗浸濕發梢,沿著耳廓遊過後頸,淌入了青年的酒店服務員製服領口內。青年身上的傷口沒有及時止血,走廊長毯表麵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空氣裡也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味。

「拿急救箱來,給於警官包紮,」為首的親信開口,「要是見到山先生前就沒氣了,哥幾個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等著老大按響門鈴向山先生請示,幾名親信將青年架起,最後一遍檢查他身上有沒有攜帶武器。

察覺到周圍的動靜,一直低垂著頭的青年突然開始乾咳不停,走廊燈光昏暗,額前淩亂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無人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負責搜身的親信剛檢查到青年月要側的部位,青年沾滿血的右手指在半空中微微動了動。

於白青的月要間總是別著一隻手|槍。

進入警隊逾十年,那把冰冷金屬也陪伴了他十年,就連睡覺時也從不離身,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了他這個人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兩周前,他的配槍被上級部門收繳,本人也受到嚴重處分,正在接受上級調查。

背後的原因眾人皆知,身為繁市刑偵支隊的一把手,他在圍堵逃犯的過程中親手|槍殺人質,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沒有配槍。」從青年身上收回手,親信對老大匯報。

門內傳來一道低沉的嘶啞男聲:「進。」

最後一扇自動門朝著兩側緩緩打開,候在門外的幾名親信在昏黃燈光下對視了一眼,接著便上前扳住於白青的肩,將他受傷的手臂反折到背後,再用手銬緊緊銬住手腕,押著人走入了門內。

套房的窗台前站著一道瘦削人影,是一名鬢發霜白的中年人。

手中煙蒂早已燃盡,卻仍被男人夾在指間。聽到身後傳來動靜,他將煙頭摁在窗台邊碾了碾,沒有回頭。

一進門,於白青就被遠山的親信們像扔破麻袋一樣地扔到了房間中央的地毯上。

腳筋被挑斷,雙手銬到了背後,他無法用四肢支撐地麵,隻能單膝著地,勉強維持身軀不倒下。

跟在身後的黑衣人似乎有些看不慣於白青這副死到臨頭還裝清高的模樣,抬起一隻腳,用鋥亮的皮鞋尖狠踹向他的腹部。

「唔——」

下頜重重撞向地麵,唇角猝然間溢出血絲,倒在地上的人全然沒了聲響,隻有微微起伏的月匈膛還能看出些許生命跡象。

透過窗戶的倒影,看到昔日眼中釘如今已成了一個廢人,站在窗台前的中年男人終於有了動作。

淡淡哼笑了一聲,他轉過了身。

遠山的語調微微上揚,聽起來帶著些愉悅:「於隊長大駕光臨,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他將捏碎的煙頭扔在窗台前,朝著房間中央奄奄一息的青年不急不緩地走來。

「怎麼?」走到於白青跟前,遠山俯下身,湊到於白青的耳畔,用隻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問,「應晚死了,難道你也不想活了?」

聽到遠山口中提及的名字,於白青終於有了反應。

他的月匈腔內發出一陣難以抑製的氣音,如同破敗的風箱正在往外漏氣。心口傳來一陣遲鈍的鈍痛,喉中腥甜倒流回嗆進喉嚨,令他一時間幾乎無法呼吸。

「一槍斃命,於隊長多狠的心哪……」俯視著麵前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警隊翹楚,遠山話語間帶上了惋惜,「你弟弟這麼個大美人,可惜了——」

「……」仿佛用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氣力,於白青緩緩抬起頭,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盯緊眼前人,「不許……你,你……提——」

下一秒,於白青沒說完的話在喉間戛然而止。

被蹲在跟前的混血男人抓緊額前半濕碎發,他被迫抬起頭,整張臉暴露在了昏暗的光線下。

「於警官,這就是你所追求的正義?」看著被自己牢牢攥在掌心,滿臉血汙的於白青,遠山淡淡勾起唇角,「無論你怎樣麻痹自己,都無法逃避那個事實。要是你當時做了正確的選擇,不處處和我作對,你弟弟本來不用死的。」

「……」

饒有興致地看著於白青臉上的神情變化,遠山頓了頓,微笑著開口:「你說應晚這賤人死之前到底在想什麼?該早點勸阻你不要接下這個案子,和他打包遠走高飛,還是乾脆後悔認識你,害得他也落得如此下場?」

遠山自言自語般的碎碎念仍在繼續,整個套房的氣氛卻逐漸沉寂下來。

在所有手下的注視下,他擰上消|音器,舉起手中槍|把,對準了於白青的眉心。

「於白青,你不想活了我理解,為什麼趕著來我這見閻王?」明明唇角還留有一絲笑意,遠山的神色卻在陡然間冷了下來,「都已經死到臨頭了,你心裡還在打什麼算盤?」

眉心被槍口牢牢抵緊,於白青眼簾垂落,抿著唇一聲不吭。

像是意識到於白青失血過多,恐怕沒有力氣再說什麼多餘的話了,遠山將指腹搭上扳機。

「你於白青哪怕有天大的本事,警方也沒能力抓到我。」他輕閉上眼,鼻息間似乎帶上了一聲短促嘆息,「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但於隊長,你還是輸了。」

既然於白青能孤身一人找到自己的藏身之處,國內已經算不上安全了,隻要順利拿到貨,他便會帶著親信馬上出境,轉道薩瓦爾海峽,回到位於南半球的大本營。

就在遠山閉上眼後的幾秒鍾,於白青的眼神微微一凝。他聽到植入式耳麥內傳來一道年輕男聲:「關鍵信息已截取,e80639,請立即撤退——」

話剛說到一半,設備那頭的聲筒就被人一把搶走了,一個中年男人在聽筒內厲聲開口:「於白青,你小子丫的想死?還不趕緊給我撤!」

帶有無線電傳輸功能的普通設備無法進入戒備森嚴的宴會現場,他們安置在於白青身上的針孔監聽器具備短時效的信號阻斷信能,可以監聽到現場。

原本計劃好的,是於白青便衣潛入宴會現場,拿到「紅魚燈」打算潛逃的證據就走,沒想到在剛進酒店大堂不久,信號就被於白青單方麵給切斷了。

等留守在酒店外的人馬再與他聯絡上,發現於白青雖然成功地潛入了酒店內部,卻落入了遠山那幫人的手裡。

兩周前發生的綁架案就已經讓高鈞焦頭爛額,一夜之間白頭發都長出來了好幾根,結果於白青倒好,又來了這麼一出,他肺都快要被氣炸了。

--

於白青等的就是這一刻。

不顧耳麥內傳來高局罵罵咧咧的聲音,他驀地繃緊月要背,眸中殺意一閃而過。

站在於白青身後的親信剛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還沒等到他有所動作,於白青早已反手扣上他的月要,一把拔下了親信別在月要間的手|槍。

泛著銀光的金屬鏈條還在於白青的手腕間晃動,沒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偷偷解開的手銬。

雙手舉起槍,於白青毫不猶豫地朝著麵前的遠山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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