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1 / 2)
秦越山抬起眼皮,直視老夫人:「民間戲言,『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這話在我們秦家似乎格外妥帖,夫人以為如何?」
秦老夫人怔住了。
是啊,如何呢?
大兒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兒子,秦家未來的頂梁柱,她照顧有加,自然感情深厚。
小兒子是最後一個孩子,寵著長大,伺候得比大兒子還要精心幾分。
隻有二子秦簡言,他與長兄隻差一歲多。那時,她剛生產完,身子骨弱,氣性大,還整日睡不好覺,聽不得小孩子哭鬧,就完全放手給了奶娘。時間長了,就覺得這孩子跟她隔了一層似的,親不起來。
秦老太爺鎮守邊關,顧不了家,無法插手孩子的教育。
秦簡言的奶娘大字不識,膽子小,做事畏首畏尾,不會教養,生生把他養廢了。
三個兒子長大成親後,大兒媳是她親侄女,關係親近;三兒媳會來事,也還不錯;隻有二房程氏總是淡淡的,婆媳相處不來,她就越發不重視二房了。
這幾年,大兒子做官,小兒子管理家裡產業,隻有二兒子無所事事。
這些事情都在秦老夫人心裡。
她也知道自己偏心,但絕對不會當麵承認,於是笑道:「這話說的是小門小戶,我們秦家絕不會如此。老太爺這樣說,可是覺得老身偏心了?」
秦越山笑著搖搖頭,「罷了,不說這些,分家便是。」
秦老夫人見他不置可否,當然知道這其中的深意,頓時覺得自己在晚輩麵前沒有了麵子,尖聲道:「老太爺,老身主持中饋多年,事事操勞,從不懈怠……」
秦越山蹙起眉頭,「夫人還想分家嗎?」
不分就走了。
秦老夫人的不滿被這輕飄飄的一句堵了回去,她艱難地說道:「分,為了這幾個丫頭也得分。」
小孟氏和三房的兩口子麵露喜色。
秦簡易與程氏對視一眼,痛苦地捂住了臉。
秦越山道:「那好,老夫琢磨琢磨,到時候讓惠柔和慧賢她們做個見證。」
說到這裡,他起了身,負著手出去了。
「父親,母親。」秦禛見秦簡言和程氏還傻愣著,叫了一聲又道,「二哥傷勢未愈,坐不了太久,我們回吧。」
秦禕立刻扶上了腦袋,「對對對,兒子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這會兒疼得很。」
程氏推推秦簡言。
秦簡言鬆開擋在臉上的手,直接用袖子抹了一把,起身扶住秦禕,帶著他一起往外走。
……
從正院出來,秦禛先回自己的院子,讓琉璃和兩個媽媽把買來的鹵肉分成五份,給一大家子發了下去。
她自己留一份,帶到靜思院一份。
秦禛進屋時,飯菜已經擺上了,標準的四菜一湯。
那三口人如霜打的一般,呆呆地坐在八仙桌旁。
秦禛落了座,讓琉璃把鹵肉擺上來。
濃鬱的肉香一下子激活了秦禕的味蕾,他拿起筷子,看看秦簡言,又放下了。
「不過分家而已,天還沒塌。」程氏強顏歡笑,「老爺,用膳吧。」
秦簡言站了起來,「我沒胃口,你們娘仨用吧。」
秦禛道:「父親是怕分了家,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大不如前嗎?」
秦簡言腳下一個趔趄,被秦禕一把扶住了。
他的臉頰頓時脹得通紅,顯然是被秦禛說中了心思——一個從未經歷過風雨的人,突然被逼著成長,被逼著自立,不慌是不可能的。
秦禛有理由相信,秦老太爺之所以同意分家,也是想推秦簡言一把,以便在他有生之年,達到讓秦簡言學會獨立行走的目的。
他老人家用心良苦。
秦禛繼續說道:「父親放心,有我和二哥呢。」
秦禕也道:「妹妹說的是,兒子已經開始讀書了,等頭上的傷好了,兒子把武功也好好練起來,就算考不上文狀元,也得給爹娘考個武狀元。」
秦簡言還是不說話。
程氏知道他的心結,勸道:「老爺,家裡鋪子不多,你我二人不擅經營,估計老太爺會給咱多分幾畝地,屆時春種秋收,老爺隻要多費點心,日子總過得下去。」
秦簡言緩緩坐了下來,「是啊,經營鋪子不成,種地總能種好。」
秦禛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
三叔秦簡音為了多貪公中的銀子,經常跟他念叨生意不好做,鋪子不賺錢,他便自認為他也乾不好。
心裡沒底,就會慌,會怕。
她說道:「我聽說父親擅長算學?」
「還行。」秦簡言謙虛地說道,「不用算盤也能算準。」
秦禛道:「既然如此,將來女兒若是和二哥開了鋪子,父親就可以做個非常合格的賬房先生了。」
程氏嗔了秦禛一眼,「你父親好歹也是個秀才,做什麼賬房先生呢?」
秦禛道:「母親瞧不起賬房先生嗎?鋪子能不能賺錢,一個好的賬房至少能起到四成的作用。哪些東西賺錢,賺多少;哪些賠錢,賠多少,應該怎樣取舍,好的賬目都可以一目了然。」
秦簡言眼中有了些許神采,「珍珍這話當真?」
秦禕欲言又止。
「當然!」秦禛回答得又脆又快,「算學好的人,腦子都很好使,所謂一樣通百樣通,假以時日,就可以獨當一麵了。」
秦簡言看向程氏。
程氏斬釘截鐵:「珍珍說得沒錯。」
秦禕也明白了:「對,妹妹說的極是!」說完,他的肚子「咕嚕嚕」響了好幾聲。
秦簡言表情一鬆,拿起筷子,「都餓了,用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