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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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冬時節,更深露重,各家各院都掩緊門窗,相繼熄了燭火,壽春堂遮掩在一片梧桐綠蔭,兩邊的繁茂枝葉的攀上房簷,夜裡顯不出錯落有致,反倒有些陰森。

朝露從別院離開後就一路扌莫到壽春堂,用一種相當放鬆的姿勢蹲坐在房頂上,掏出了冊子和炭筆。

姬府這麼大,不同的院子住著不同人,除非小姐有特別吩咐,否則她每日盯哪個是沒有定數的,全憑喜好,不過朝露更喜歡壽春堂。

壽春堂的仆人油水多,小廚房的點心都不帶重樣的,濃淡都合她的口味,不像沐秋苑的太淡,扶夏苑的太甜,姬崇望的書房就更別提,他隻品茶。

朝露囫圇嘗完一碟蜜糖方糕,往嘴裡放了一塊飴糖,悄聲揭開磚瓦,一股藥味兒瞬間撲鼻而來——

江氏重病纏身許多年,每日藥當茶飲,已經習慣了。

她倚在榻前,整個人病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衣裳都顯得空落落,枯枝一樣的手接過藥盞,喝下半碗後便開始咳嗽,身旁仆婦忙給她拍背。

仆婦姓房,是姬家的老人。

她嘆氣道:「這藥方用了半月,也不大管用了,哪日還是要尋個新方子才是。」

江氏隻搖頭,說:「別折騰了,一隻腳踏進棺材板的人了,神仙方子都沒用——你把佛珠拿來,誦半時辰便歇了。」

江氏信佛,尤其是病重以來,更加看誦經禮佛這事兒,因此壽春堂裡還特意劈出了間佛堂,她每晚睡前定是要在裡頭呆上半個時辰,這比喝那些安神藥的效果還要好。

可前陣子憂思大小姐的婚事,這兩日又頭疼姬家的日後,她身子顯然更差了。

房嬤嬤給她拿了佛珠,但勸道:「要不今夜算了吧,明兒再念也一樣。」

若是平日,江氏定是不肯的,但今日她心思太重,隻怕沖撞了菩薩,半起的身子又坐回去,道:「罷了,老爺回了?」

房嬤嬤道:「沒呢,聽說皇上下令死刑,宮外頭跪了一片,愣是連皇上的麵都沒見到。」

都是去替許太傅求情的,姬崇望亦然。

江氏惋惜,想到這事的始作俑者,不免聯想到姬玉瑤,「今日沐秋苑可還安分?」

用上「安分」兩字,可見江氏對這個兒媳的性子多少有些不滿。

林嬋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嬌生慣養出來的性子,難免有些自我和任性,當年姬崇望娶妻時江氏便有些擔憂,可林嬋的父親那時身居內閣,很有話語權,又是提拔姬崇望的恩師,且江氏想著,女子婚後總會成長起來……

沒想林嬋十年如一日驕橫,還當自己是林家的小小姐。

但人到這個年紀,再如年輕時那樣任性便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事事同姨娘作對、時時拿長女出氣,這都算怎麼回事?

下人不敢拿她麵前說,可背地裡卻也暗諷她心月匈狹隘,蠻不講理。

江氏曾勸過她收斂性子,尤其是對姬玉瑤,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若真逼出了怨懟,日後難免要出事端。

可林嬋不聽,且她那個長孫女還真是個沒有脾氣的,這麼多年打打罵罵也都沒翻出天去,江氏便也懶得再管,後來她久病未愈,更是很久不操心這些家長裡短的瑣事。

然今時不同往日,不能總由著林嬋的性子胡來。

房嬤嬤道:「老夫人寬心吧,夫人也就臉上擺譜,看著勁兒,其實您昨夜說的那番話她是真聽了進去,事後還尋老奴剖析了一番。」

江氏聞言,臉色好看了些,卻還是不滿意地嗤了聲。

房嬤嬤緊接道:「大小姐收了那箱頭麵,想必這幾日要來請安,是見不見呢?」

壽春堂閉門多年,自江氏病重後便免了小輩的晨昏定省,每日隻將養身子和吃齋念佛這兩件事,若無大事,連姬崇望她都鮮少迎進門。

所以老夫人若是說不見,也是十分正常。

可她偏偏沉默良久,似是怔住了,半響才喟嘆道:「不見了罷……」

江氏呢喃說:「我看著她,便要想起另一個……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活著。」

房嬤嬤臉色微變,手心一滑,險些碎了藥盞。

思慮重重,江氏免不得又病了一場,連十五日老太爺的忌日,都無法同去寺裡上香。

這日一早,姬崇望去上早朝後,林嬋便領著一眾人上了馬車。馬車統共三輛,林嬋與姬嫻與一輛,丫鬟婆子占了一輛,姬玉瑤便隻能與姬雲蔻同坐,至於顧柔,她是妾室,算不得主人家,沒有資格同去。

然姬嫻與在林嬋冷眼下愣是上了姬玉瑤這輛車,姬雲蔻無語,她是半點不想看這姐妹兩人在她眼前秀情深,況且這馬車窄小,如何能乘下三人?

然姬嫻與隻抱歉地看向她,「二姐姐對不住,你要不同母親乘一輛吧……」

反正她是死也不下。

僵持之下,姬雲蔻也隻好硬著頭皮同林嬋同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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