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談判(1 / 2)
第32章 談判
「能勞煩校長親自出馬的大事應該是高天原吧?幾十年來秘黨一直覬覦著蛇岐八家的秘密,所以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歐洲貴族,才會屈尊降貴跟黑道合作。」犬山賀的聲音驟然變冷。
「沒有,真的沒有,」昂熱還是笑,「我對黑道並不鄙視。」
「以前校長可不是會說客套話的人啊。」
「我說不鄙視就真的不鄙視,別把我想得跟那些古板的校董一樣。」昂熱緩緩地端起一杯酒,「否則也不會允許你們活到今天。」
仿佛有無形的刀劍從他全身向四麵刺出,女孩們都警覺地避開。
「校長,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是把您作為朋友來招待,所以我才會讓乾女兒們出來陪您,擺下隆重的酒宴。真要把台麵掀翻麼?」犬山賀皺眉,目光淩厲如劍。
昂熱把玩著酒杯:「1946年我代表卡塞爾學院來日本,你代表蛇岐八家跟我談判,也是在一間和室裡,你也是找了一群女人來陪酒,也是吃飯吃了一半就開始談判,你露出咄咄逼人的嘴臉,說日本的混血種不可能臣服於外國人。你這麼跟我說話,好像又回到了1946年,隻是我們都老了幾十歲。」
犬山賀揮手,女孩們迅速地退後,後背貼牆跪坐在兩側。這是日本的規矩,男人說正經事的時候沒有女人的位置。
「校長,家族讓我、龍馬君和宮本君來這裡迎接您,是因為我們都曾是您的學生。這是友善的作法,家族不想用激烈的方式解決問題。」
「你覺得我會害怕激烈的方式麼?1946年我是獨自來日本的,這一次也是獨自。」
「意思是您一個人就足夠麵對蛇岐八家?」
「八家有點難度,但消滅三四家應該沒什麼問題。」昂熱微笑,「我老了。」
「希爾伯特·讓·昂熱!」這一句話終於點燃了怒火,犬山賀拍案而起,「你的狂妄未免太可笑了!你以為現在的蛇岐八家和1946年的時候一樣麼?」
犬山賀振開和服,露出月要間一段深紅色的木柄。名劍「鬼丸國綱」,日本歷史上出名的斬鬼刀。犬山賀握住刀柄,龍吟般的厲聲響徹四周。
「犬山君!」龍馬弦一郎怒喝。
這是談判的場合,龍馬弦一郎知道家族並不想真的和昂熱開戰,所以做好了準備要在語言上和昂熱殺幾個來回。但盛怒中的犬山賀居然亮出了武器,真刀搏殺的話,蛇岐八家和秘黨的關係再難彌補。
「這是犬山家的地方,這裡的事由我決定。請龍馬家主和宮本家主稍作等候。」犬山賀冷冷地說,「這種事對我和校長來說並不陌生,對不對?」
「是啊,對於被我打倒在地趴著喘氣,你當然不陌生。」昂熱把雪茄擱在煙灰缸上,亮了亮腕上的折刀,「武器不對等的話,會不會不太好玩?」
琴乃手捧一柄黑鞘的長刀跪在昂熱身邊:「名劍『一文字則宗』,校長請。」
和紗捧著另一柄白鞘長刀跪在另一側:「名劍『長曾彌虎徹』,校長請。」
「六十二年過去了,校長還記得當年跟丹生岩先生學的刀術麼?」犬山賀的聲音很平靜。
「在美國不常練。」昂熱雙手分開左右按住刀柄。
燈忽然黑了,鬼丸國綱出鞘的光如一道血色的虹。犬山賀的姿勢是「居合」,又名拔刀術,日本刀術中的神速斬。長刀在離鞘的瞬間達到了肉眼看不見的高速,對手往往在中刀之後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極致之刀,沒有防禦沒有格擋,隻有傾盡全力的進攻。犬山賀和昂熱之間隔著十米長桌,犬山賀拔刀,刀鋒就逼到了昂熱麵前。
徐,破,急!「橫一文字」三字訣!沒有一絲風,桌上瓷瓶中的那隻粉櫻卻無聲地零落。
刀出鞘的瞬間,犬山賀跳上桌麵,刀痕飛速地延展,最後桌子、瓷瓶、櫻花,還有盛魚生的白木舟一起被一刀兩斷!犬山賀的一斬能有十米的刀光!
左右兩刀同時出鞘,昂熱猛地一腳踢在長桌上。他借著這一踢的力量後退,而站在桌上的犬山賀失去了立足點。
犬山賀躍起,浮空中揮刀再斬!刀鋒畫出巨大的圓弧,豎斬而下,直指昂熱的「水月[1]」。
昂熱雙刀相交,對空格擋。但鬼丸國綱上帶著犬山賀的體重和墜落的力量,昂熱被震得後退,撞開了和室的木門。鬼丸國綱血紅色的刀光如影隨形,距離昂熱不過半尺。在普通人眼裡,他們的移動完全無視了地球引力,昂熱像是沒有實質的鬼魅,退步中揮刀,刀尖和鬼丸國綱碰撞,極輕極快;犬山賀像是撲擊的巨熊,每踏上一步都震動整層樓。和室外是一條鬆木為牆的長廊,兩側擺著一叢叢細竹作為屏障,在鬼丸國綱的刀光中竹枝竹葉飛散,沿路的一切都被鬼丸國綱粉碎,那柄刀一旦離鞘就像是狂龍脫閘。
鬼丸國綱整個沒入地板中,犬山賀半跪在地,竹葉飄落在他的肩上。他反掌握刀向右拂開,動作就像抖落雨傘上的積水。這是居合劍的收招,被稱為「血振」,意為斬殺敵人之後振落刃上的積血。
果真有一滴鮮血從鬼丸國綱的刃上飛出,落在琴乃的腿上,琴乃的肌膚素白,那滴血清晰得就像紙上紅豆。
帶著一道暗紅色的流光,鬼丸國綱緩緩入鞘。這套居合斬犬山賀練習過無數次,從未像今天這樣行雲流水……當一個太想打倒另一個人時,總能爆發出極致的潛力。
乾女兒們沖出和室簇擁在犬山賀身後,犬山賀按刀大步向前。他可不認為那一刀會對昂熱造成致命傷,昂熱必然是借著竹葉遮擋視線的機會越過欄杆下樓去了。
但他別想著能夠就此退卻,今天的玉藻前中藏著名刀如雲。
犬山賀提刀沖出,言靈·剎那!言靈序列表中真正可以與言靈·永恆對抗的言靈,甚至可以說,當神經速度可以提升的時候,有朝一日超越言靈·永恆也不是不可能。
犬山賀從未斬破過昂熱的防禦,這跟刀術無關,隻是他還不夠快。
「剎那」在位階上比「時間零」低,但言靈的強弱並非絕對按照位階來。神速永無止境,世界上沒有「無破」的防禦,再完美的防禦都能斬破,隻要快!快!更快!
三樓欄杆的宮本誌雄和龍馬弦一郎對視一眼,這絕非他們來此的本意,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無法轉圜。犬山賀整個人化作了繃緊的硬弓,沒有人能阻止他,隻能靜等利箭離弦。
昂熱的姿勢仍然放鬆,犬山賀的殺機越濃,他臉上的嘲諷也越濃。
「バカ[1]!」昂熱忽然說。誰也沒料到他會這樣打破沉寂,把這個地道的日本單詞想口裡劍那樣噴向犬山賀。
刀劍的清音響徹玉藻前。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納刀!
犬山賀和昂熱擦肩而過,鬼丸國綱仍在刀鞘中,犬山賀保持著出鞘前的姿勢。如果用高速攝像機拍攝再用慢速播放,就會發現在擦肩而過的瞬間犬山賀已經把一套完整的「居合」斬完,七步驟完整無缺,舞蹈般美妙,這是法度森嚴的一刀,完全符合居合之道。
六階剎那,64倍神速斬。
六十二年犬山賀敗在這男人的手中,他承認自己的天賦不如對方。但今天他相信自己能贏,因為他在這唯一的一劍上用了足足六十二年。六十二年足夠把一塊凡鐵磨礪成傾城名劍,這一刀斬出,光陰如電。
這遠不是結束……犬山賀轉身,再度化為疊影,第二次和昂熱擦肩而過。
目視!吐納!鯉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納刀!第二輪居合斬,七階剎那,128倍神速斬!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犬山賀貼著昂熱往復閃動,每一次都向昂熱傾瀉出暴雨般的刀光,刀切開空氣的聲音一層層重疊起來,聽上去仿佛接天狂潮。
紅綢被厲風撕得粉粹,夜叉和猛虎們從碎片中噴湧而出!昂熱絲毫不移動,甚至不轉身,以同樣的速度揮出刀光,同時刻薄地大吼:「太慢!太慢!太慢!」
他的速度絲毫不遜於犬山賀,甚至還行有餘力,他分明是左右手分持雙刃,但左手的長曾彌虎徹一直扛在肩上不動,隻用右手的一文字則宗迎戰。他的每一刀都擊中鬼丸國綱的中段,那是刀的「月要」,是整柄刀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幾乎無懈可擊的居合劍一次次被擊潰。
雙方都以急速撕裂空氣,製造了尖利的嘯聲,女孩們不得不塞住耳朵。
「太慢!太慢!太慢!」昂熱大吼,「隻是這樣而已麼?隻是這樣而已麼?」
犬山賀的言靈充血,甚至含著屈辱的淚水,他狂喝著,盡管神速可以提升揮刀的速度,但是他仍然斬不破昂熱的防禦,一刀相當於他的幾十刀,他隻能依靠速度和數量來取勝。
在昂熱眼裡,犬山賀的刀仍然慢的令人發指。
九階剎那,512倍神速斬!
犬山賀靈魂深處的18歲少年發出怒獅般的咆哮,鬼丸國綱離鞘,畫出的弧線美妙的如同女孩的眉毛。因為極速刀身彎曲,這柄斬鬼之劍已經到了折斷的邊緣。
史上從無那麼快的刀,也從無那麼詩意的殺機,寂寞得足以斬斷時光。
居合極意!
鬼丸國綱在這一刻終於超越了音速,音爆的效果橫掃整個舞池,空氣的高頻震動比刀更快,割開了昂熱肩頭的皮膚,血花如荻花被吹散。
昂熱眼中流露出一閃即逝的欣慰……然後他握著長曾彌虎徹的手撚轉刀柄,刀背向前。犬山賀側臉中招,橫飛出去。
「バカ。」昂熱淡淡罵了一句。
雖然在日本呆過三年,但他竟然隻學會三五句日語,而且都是用來罵人的。這曾經讓犬山賀很困惑,美國本部的校園風氣到底是怎樣的。
「我的速度能到你的一半麼?」犬山賀低啞地問。他一時還站不起來,昂熱的那一擊極其凶狠,打得他有點腦震盪。混血種的身體構造雖然過硬,但他畢竟老了。
「不知道,不過能傷到我,說明你長大了。」
「我老得都快死了,在你眼裡才算是長大了麼?」犬山賀吸著氣發出笑聲,朝逼近的龍馬弦一郎和宮本誌雄揮揮手,「別過來,請代我向政宗先生道歉,這些是我和校長的私怨。」
「抬一張椅子過來,還有把我擱在三樓的那支雪茄拿下來。」昂熱對舞池邊的琴乃說。
琴乃不敢不服從,家主的命捏在昂熱手裡。女孩們抬來一張奢華的高背沙發擺在舞池中央,琴乃托著煙灰缸過來,昂熱剛才放下的那支雪茄甚至沒有完全熄滅。
昂熱叼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把你們的家主放到沙發上去,這家夥大概是有點腦震盪了。」
女孩們有點驚訝,但還是按照昂熱說的做了。犬山賀癱在沙發上,四肢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了。
「再拿一張椅子過來,現在終於可以好好聊聊了。」昂熱又說,「再來一杯馬丁尼加冰,搖一搖,不要攪拌。」
昂熱在犬山賀對麵坐下,一手把玩著折刀,一手端著冰馬丁尼。犬山賀睜開被打腫的眼睛,這才發現昂熱隻是出了一身汗,全身上下隻有肩頭的一點小傷,看起來像是剛去做了有氧運動。
「我知道你不願承認是我的學生。」昂熱說。
「說是你的狗更準確吧?可狗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主人踢打過。」犬山賀嘶啞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