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2 / 2)
梁橙忽然覺得很不舒服,在看清她的那一瞬間。
每個人都有最害怕的東西,梁橙怕黑、怕鬼、怕蜘蛛、怕尖嘴魚、怕爬行動物……
但從未有什麼,讓她如此時一般難受。
像夜裡噩夢醒來,熟悉的排斥和恐懼暴擊月匈口。
有一把錘子在狠狠地敲打她的頭部,她頭暈目眩,有些喘不上來氣。
唐主管立刻起身走過去,給林秘書使了個眼色,親自客客氣氣、不失恭敬地跟她道歉:「實在抱歉,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怠慢您了。您是要找徐總嗎?他現在在出差,這兩天都不在公司,要不我……」
「我不找他。」老太太淩厲的視線往辦公室裡一掃,氣勢咄咄逼人:「你們這一共幾個秘書?把人都給我叫出來!」
這下,總裁辦眾人已經無法再專心工作。
盡管她並沒有那個權利,可以驅使盛來的員工,但畢竟是徐總的姥姥,岑總的母親,換誰都沒那個膽子得罪。
盡管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位老太太今天來者不善,還是不得不從座位上起來,接受她的檢閱。
老太太壓迫力十足的眼神挨個掃視著她們,看到唯一的男性小齊,直接道:「你回去。」
小齊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走回去。
老太太又說:「你們這有個姓梁的,還有個姓譚的,給我站出來。」
「我?」譚珍珠莫名其妙。
「你叫什麼?」
「譚珍珠。」
「你就是那個譚珍珠。」老太太目光如刀子,在她臉上刮了兩個來回:「長得是有幾分姿色,怪不得是個狐媚子。」
這要不是老板的親姥姥,譚珍珠都要開罵了。
她咬著後槽牙努力憋住,半天憋出一句:「謝謝您的誇獎。」
老太太盛氣淩人:「我本不想跟你們說什麼難聽話,偏偏你們不識趣,非要我親自來見你們,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麵了。」
「你們這種年輕女孩,我見的太多了,小市井裡養大的,沒見過什麼世麵,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高枝。碰著個香餑餑,那是臉麵都不顧了,使出渾身解數來留住男人,妄想著一朝嫁入豪門。我實話告訴你,我岑家的門,可不是你能進的。」
譚珍珠這才領悟她的意思,頓時一臉便秘:「您真多慮了,我也實話跟您說吧,我就沒想進你們岑家的門。自己管不好孫子,跑我這來叨叨個屁。你看我稀罕嗎?」
從未被如此頂撞過的老太太怒道:「誰允許你這麼跟我說話的?」
唐主管低喝:「你閉嘴!」
譚珍珠翻了個大白眼,勉強壓製住。
老太太冷哼一聲,皺著抬頭紋又掃視一圈:「還有一個呢?」
梁橙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您找我?」
老太太這才發現一直坐在位置上,沒起過身的她,當即臉色就有了變化,死死地盯著她的臉打量。
譚珍珠看見梁橙慘白慘白的臉,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嚇了一跳:「橙橙,你沒事吧?」
梁橙從座位上站起來,身體微晃了一下。
她撐住桌麵,站穩。
「沒事。」她看著老太太,嘴唇在極輕微地顫抖:「又見麵了。」
岑老太太心裡狐疑的猜測成真,當即神色狠狠一沉,厲聲道:「又是你!」
滿辦公室人麵麵相覷,沒人知道這兩人竟然有過交集。
隻有梁橙知道。
她也是剛剛才想起來。
想起這位老太太當年怎麼氣勢洶洶地沖到梁家,大鬧一場。
把爺爺罵得狗血淋頭,罵他生了兒子不好好教養,現在有了孫女依然如此,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指著她的鼻子罵,你跟你爸一樣不要臉!你爸勾引我女兒,毀了她的家庭,你現在又來勾引我外孫,你們梁家能不能別來禍害我們!
那時的梁橙還隻是個小姑娘,高中尚未畢業,未經世俗洗禮,在缺愛的環境裡長大,在幾座房子間輾轉,卻好像從沒有過家;替爸爸背負多年歉疚,背負著不屬於她的罪惡感,所以自卑而又缺乏安全感。
她有著一顆柔軟卻極度敏感的內心,在最純真的年紀,好不容易,對一個男孩子敞開一點點心扉。
又在那一霎,被他的親人給予鮮血淋漓的痛擊。
徐晏馳得知消息趕到梁家,握住她的手,擋在她身前,與姥姥對峙著,不肯退讓。
他的維護卻仿佛成了她的罪證,那巨大的、難以承受的不堪,擊垮了她。
她臉色蒼白如紙,用力甩掉徐晏馳的手,跑了出去,才會撞上從路口開過來的車子。
那時的難堪,那種恨不得讓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自厭自棄,濃重得直到今時今日,依然讓她覺得窒息。
怪不得,她會選擇性地忘記。
幸好,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梁橙了。
她沒那麼脆弱,她長大了。
「我也想說這句話。」梁橙直麵著老太太、徐晏馳的姥姥,「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您。」
老太太明顯被她激怒,氣得嗓音愈發高亢尖銳:「你們梁家真是陰魂不散!我以為你出個車禍,會讓你們學會收斂,沒想到你還不死心,現在又來禍害晏馳!你怎麼那麼不要臉?誰把你安插到他身邊的?是你爸指使你的對不對?你們梁家真是一門心思盯著我岑家不放,就是不肯放過我們是不是?」
總裁辦眾人心裡都壓著火氣,這老太太說話真是難聽,也不知道徐總怎麼會有如此蠻不講理的姥姥。
「不肯放過他們的,好像是您。」梁橙說,「他們的不幸,是您一手造成的。」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說什麼?」
「我說,毀了岑阿姨家庭的是您,還想繼續毀掉徐晏馳的,也是您。是親人,卻做著仇人才會做的事,讓他們痛苦,讓他們不幸。你什麼時候才能放過他們?」
平時好脾氣的梁秘書何時跟人如此針鋒相對過,說話句句紮心,總裁辦一幫人都看呆了。
「你胡說八道!」老太太大怒:「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多嘴!跟你爸待了幾年,就學得這麼伶牙俐齒,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爸對您一直都很尊敬,雖然您並值得。」梁橙沒有退讓半步,「我不是我爸,徐晏馳也不是岑阿姨,我們不會再受你擺布。這一次,我不會再甩開他的手了。」
「真是你爸爸教出來的好女兒!」老太太氣得手指頭都在抖,命令唐主管:「現在就把她們兩個都給我開除掉,我不允許晏馳的辦公室裡有這種人。」
唐主管道:「岑老太太,我們總裁辦的人事任命,直接歸徐總本人管,其他人都沒有這個權利。」
「我是他姥姥,我還做不了一個秘書的主嗎?」
「抱歉,公司有公司的規章製度。」唐主管謙卑地道歉,實則全是打太極。
其他人已經從最初的懵逼中回過神來,知道這老太太是來棒打鴛鴦的了。
自發地站到統一戰線:「我們聽徐總的,您有什麼意見,等徐總回來直接跟他說就好。您是他姥姥,還怕他不聽您的嗎?」
把老太太氣得夠嗆,狠狠地責罵一句:「混賬東西!」
七竅生煙地走了。
人一走,張秘書就扌莫著月匈口長出一口氣:「嚇死我了。你們倆可以啊,加起來能把她氣死。」
小齊也心有餘悸地說:「這老太太這麼刁,怎麼教養出岑總那麼優秀的女兒的?」
譚珍珠難得沒貧嘴,走過去把手搭在梁橙肩上:「你還好嗎?」
梁橙點頭應了句,其實自己並不知道說了什麼。
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出了辦公室。
手機上撥出去的電話接通,她停下腳步,將手機放在耳邊。
「徐晏馳。」她叫了一聲。
徐晏馳正在會議桌上,中斷對方的t講解,接起電話,聽到她聲音裡壓得很低的哭腔。
難以解釋的直覺,他從那微弱的哭腔裡,辨認出痕跡。
「你想起來了?」他問。
走廊沒人,梁橙鼻腔泛起酸意,強忍著:「我想見你。」
徐晏馳沒有片刻的猶豫,隻說兩個字:「等我。」
作者有話說:
算還了半章吧。
剩下的債慢慢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