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放聲·03(2 / 2)
回到住處,太宰治當著諸伏景光的麵叫走了少女,一副「我們要說悄悄話了」的樣子。
諸伏景光深感其幼稚,完全不予理睬。反正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心見一定會告訴他的。
不了解情況的景哥如是自信。
輕柔地夜風徐徐盤旋在庭院上空,樹葉摩挲著發出簌簌聲。這樣的環境總是容易讓人身心放鬆。
「小心見以前是生活在東京的吧?」
背對著她的少年倏然發問,心見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什麼?」
少年也不糾結她的回答,直接跳躍到下一個話題:「小心見為什麼會想著考東京武偵高中呢?」
心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片刻前還隨著夜風搖曳的心頓時沉入穀底。
難怪今天太宰治會反常的同意和她一起去法餐料理教室。
每一個臥底在成為臥底之前都會和自己過去的人生揮別,公安會替他們完全的隱姓埋名,抹去他們生活過的痕跡。
而心見特殊一些。
她的生平履歷太簡素,以至於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是對她的畫蛇添足。就讀過東京武偵高中並不能證明什麼,反而會因為履歷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一點而讓人放鬆警惕。
這些利害橫濱的軍警早都跟她分析過,所以心見從來都不害怕港口fia去查她的過往。
這些早應該在她加入港口fia的那年就被調查過了。
而現在太宰治在這樣一個時間節點裡提起這件事,顯然不會是因為他反應遲鈍。他一定是掌握了其他的什麼信息。
心見鼓起勇氣和太宰治對視,試圖從他的一些……眼神、或是神態裡看出些線索。
可惜少年從來就毫無破綻。
難道是景哥的身份被發現了?
這段時間裡最大的變故就是她和景哥的意外重逢,心見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她勉強自己笑起來:「就是想做,所以去做了。」
「那有後悔過嗎?」太宰治對少女的不想提及並不感到意外:「如果你沒有成為東京武偵高中的學生,說不定你就不會在這裡了哦?」
「不在這裡的話,小心見應該還會是家裡的公主殿下吧?」太宰治明知故犯。
不會的。
心見垂下眼瞼。
太宰治的問話方向和她預想的有些偏差,他的目的似乎不如她所想的那樣曲折。景哥和她沒有暴露是幸事,可她也同樣不願意向太宰治提起那段舊事。
那個時候……她剛來港口fia的那次異能力暴走,她的精神瀕臨崩潰。每天晚上都能夢見姐姐死去的樣子,午夜夢回都是那些人看她憐憫又懷念的眼神,他們就好像做工精巧的機器人,擁有精心打磨過的克隆情感。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每一個。
她最先「共情」的人是姐姐身邊最親昵的傭人,這是唯一和其他人不同,但充滿怨念和惡意的人。
她懷念姐姐,她也懷念姐姐。
她厭惡她,她也厭惡自己。
這都是你的錯啊。
你是外來者。
是你害死了我最親愛的小姐。
年幼懵懂的心見站在燈光裡,眼裡見到的是的黑暗,耳邊聽到的是深淵。她很害怕、想要落淚,想要有個人像姐姐一樣跟她說「你要像我們愛你一樣愛我們」。
可是再也不會有人這麼說了。
是我做錯了嗎?
年幼的心見彷徨在噩夢裡。
我想要得到大家的「愛」,為此付出了我全部的「愛」。為什麼姐姐還會離我而去?
現實和噩夢對她而言毫無交界,它們紛紛擾擾地冗雜在一起,像老式相片、像海市蜃樓。
聽聞三澄心見異能力暴走高燒不退而來到醫療部的太宰治麵無表情地看著病床上意識模糊的少女,伸手貼上了她滾燙的額前。
異能力的生效不過須臾。
上一刻還在她腦海裡循環往復的噩夢如泡影般破碎,水麵瀲灩的幻象讓世界扭曲顛倒。
在這一切的盡頭,她看到溫柔撫扌莫她的少年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啊。
就是這個了。
心見覺得自己抓住了救星。
一個不會愛人的少年,
她甘願為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