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運蹉命硬」(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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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運蹉命硬」(十五)

十五、

侯富車深知榮稼卿從骨子裡厭惡洋奴才,而自己半年來又與扈仁走的近乎,生怕那天卿爺興師問罪,那可真夠他喝兩壺了。遂從不談及有關卿爺的話題,可偏偏扈仁就愛打聽榮稼卿的底細,這就引起了侯富車的警覺。開始懷疑扈仁另有所謀,扈仁到底有什麼目的,侯富車猜不透,但有一點他對扈仁也一直隱瞞,那就是邢叔叔的臨死前托付他到小洋樓『尋寶』一事,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催扈仁兌現那份『承諾』,是他還沒有謀劃停當,急著跟扈仁要小洋樓布局圖,難免過早地引起扈仁的猜疑。

侯富車在法租界晃盪了一年多,既不加入任何會社,也不介入小混混行列,盡忙活幫鄰裡處理一些紛爭小事,而且助人為樂從不收受禮金。你有貴族身份不假,但是家業早就落敗,否則也不會被修女院收留。這些扈仁也是略知一二的,也就是說,你不像其他前朝貴胄官宦子弟那樣,有豐厚的家底兒供揮霍。這就難免讓人感覺有些蹊蹺。殊不知侯富車經濟上已捉襟見肘,租下一間幾乎廢棄的閣樓棲身。

租給侯富車房子的是個外地人,一家人來天津謀生,租下了這幢老宅子,又將後院的一間閣樓分租給侯富車。這是一幢土木結構的一層老屋,有個不大的後院,原先是堆放雜物,劈柴,放雞窩的地方。房東也許是為了充分利用空間,在屋子的外牆加了一道二十多級的木樓梯,又窄又長,懸在原本就狹窄的後院上空,上到樓梯的盡頭,有一扇木門,推開木門,就是侯富車新租的閣樓。閣樓隻能容下三張單人床那麼大,四麵沒窗,好在到處透風,就是將門關死,也不會覺得空氣憋得慌。進得門內四處掛滿了裹著油煙和灰層的蜘蛛絲,一條條黑糊糊油乎乎的蜘蛛絲從天花板一直墜到樓板,隻有在一些大廚房的頭頂才能看到這種景觀。而這閣樓明明是個儲藏間,怎麼會有這種景觀呢?原來閣樓下麵是房東的廚房,燒飯時油煙夾雜著煤煙,從閣樓的地板縫鑽上閣樓,四麵透風的閣樓正好起到了煙囪的作用。侯富車可說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閣樓勉強收拾出個樣子。當年富大奶奶就罵他手指縫太大——漏財!而這樓板縫比他的手指縫還大出許多,豈不什麼都漏光了?他用舊報紙將地板縫全都塞上。又從後院的雜物堆裡搬來一塊破門板,架在隻有六條腿的兩條馬凳上,成就了他的臥榻。又拖著灌了鉛似地雙腿,終於將最後一卷鋪蓋搬上閣樓後,看看自己,活脫成了一個即將『上天言好事』的灶王爺,渾身上下裹滿了黑糊糊的油煙灰。沒地兒洗沒地兒涮,兩腿又拉不開栓,索性不鋪不墊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下。望著灰皮斑駁脫落的天花板,又從裸露的木皮縫隙看著透亮的瓦溝,心中不禁暗笑,通常死人才這樣直挺挺地躺在門板上呢,可侯富車油光滿麵喘著粗氣,也這麼躺著,是不是在找死的感覺呀?親屬將死人放在門板上,那是預示著死人要出遠門兒,祝他一路走好,腳下點著香火,預示著香火延續。而你漫說是延續香火,活這麼大連女人的身子都沒見過。今天又自己爬上門板,邊上也沒一個人祈福,也沒有香火供案,就連能冒煙的樓板縫也給堵死了!這不斷自己『香火』嗎?

從老家回到法租界一晃一年多,原來是想找幾個能同舟共濟的哥們兒,幫著一起『尋寶』。所以不惜散盡錢財廣交朋友,忙活來忙活去,竟沒有一個對撇子的能上道。幾乎所有的人都像麻將桌上的賭徒,扌莫著手裡的牌,盯著對麵的表情,瞟著上下家的動作,算計著手裡這張『五餅』,留著沒有用,打出去就是好牌,到底要不要打出去?琢磨來琢磨去,幾乎所有的賭徒都會把這張沒用的牌留著,心裡盤算的也都一樣;我就是把這張五餅扌莫成『白板』,也不能讓你們占了便宜!

忙活了一年多,卻落得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家徒四壁室如懸罄。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麼缺德事呀,就連非分之想都很少冒尖兒,怎麼命運就非得安排我睡在這冷冰冰、硬邦邦的門板上?就差自己再為自己道個別:「一路走好!」。難道真如道士所測,我是;命帶星辰運交華蓋?

侯富車又從皮箱底兒掏出邢叔叔留給他的那本筆記本,翻到印著彩色插圖的那一頁,盯著「易海河」三個工整的鋼筆字發呆。他已經無數次這麼發呆了,就像癡情郎守護在已成植物人的戀人床邊,幻想著奇跡出現,戀人蘇醒投入他的懷抱,向他傾訴衷腸。可邢叔叔已經真實地離開人間,隻留給他一本嶄新的筆記本,還有插頁中易海河三個字。筆記本裡所有的插頁都是同一種類型;一幅水墨山水畫,配上一首唐詩,這一頁所配的詩,侯富車早已爛熟於心:

「十載飄然繩檢外,樽前自獻自為酬。

秋山春雨閒吟處,倚遍江南寺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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