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拈花(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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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許久,說:「我想見她。」他抬頭看著桃夭,「那天你說我病了,你沒說錯。縱橫江湖二十年,我未娶妻,無兒女,最後留在我身邊的隻有這把劍,以及一身傷病。大夫說我心脈已損,無藥可醫,也就這一兩年了吧。」

「好可惜呢。」桃夭看著前方的院門,「想去就去吧,現在你每個願望都可能是遺願了,趕緊的。」

「你說話真難聽。」他忽然用力扌莫了扌莫她的腦袋,「本來想問你到底是乾什麼的,可我覺得你一定不會跟我說實話。」

「所以就別問了,我就是個無辜牽扯進來的人質罷了。」說罷,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你身上是不是帶著你寫給拈花的信,上頭寫滿了你所有的悔恨,然後用黑線纏起來包在符紙裡。」

他點頭:「虛穀先生說一定要這樣做,黃紙信,黑線纏,九十九圈不可少。」

「給我吧,你現在不需要它了。」她伸出手,笑。

他想了想,從懷中扌莫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紙包。

「就當我給你的謝禮。」他把東西放到她手裡。

「太寒酸了。」她嘖嘖道。

他笑笑:「後會無期,有緣再見。」

「我沒那麼快死的,咱們不可能在黃泉路上再見的。你先走為敬吧!」桃夭壞笑著朝他揮揮手,然後大步流星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無奈地笑笑,轉過身,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輕輕推開了那扇陌生的院門。

正在院中晾衣服的芽芽聽到了腳步聲,轉過臉來:「是誰呀?」

他每朝她靠近一步,眼圈就紅一層。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說封無樂會哭,那肯定會被當作一個巨大的笑話。

芽芽又問:「到底是誰呀?是李嬸麼?」

他停在她麵前,突然跪下來,抱住她的腿,「嗚嗚」地哭出了聲。

芽芽被嚇住了,不敢動彈,胡亂地扌莫著他的臉:「這是誰呀……誰呀……」

「對不起,對不起,芽芽,對不起……」跟隨他二十年的噩夢與孤獨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沒有誰能度他,眼前這個女人才是他的佛。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他的臉上,整個人僵住了,顫著聲問:「是……是小哥哥?是小哥哥麼?」

他不說話,哭得更厲害了。

「是你啊,真的是你啊。」眼淚很快浸濕了她眼上的黑布,沿著臉頰落下來,「你回來看我了,終於回來看我了。」

聽到動靜的漢子從裡屋走出來,一見著這情景,目瞪口呆道:「這這……娘子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她忙朝他擺擺手,欣喜道,「孩子他爹,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當年救我性命的小哥哥。」

漢子轉驚為喜,忙上來作揖:「原來是恩公啊!」

他鬆開手,卻不起身,仰望著這個闊別多年的故人,總覺得她還是二十年前的樣子。

「為何你要這樣……」眼淚還是止不住,他看著她,「你忘記我對你做過什麼了嗎?你的眼睛……」

「沒有忘啊。」她笑著打斷了他,「不是你捏住惡人的胳膊,我就被燒死了。不是你給了我靈藥,我就病死了。你救了我兩次。我隻記得這些。」她深吸了口氣,俯身扶住他的胳膊,「快起來,咱們回屋說話。」

「對對,恩公快起來吧,別太激動了,身子要緊。」漢子也趕忙過來攙扶。

「孩子他爹,中午加幾個菜!」

「好嘞!」

他被夫妻二人簇擁著,第一次以一種受歡迎的身份,加入到一場久別重逢的喜悅中。

一生無樂……能在生命的末尾走進這樣的一座小院,流盡積存二十年的眼淚,再與故人吃一餐飯,前塵往事,恩怨是非,盡散於秋風之中。如此,無樂劍大概不會再想認他當主人了吧。

「啊,風沙好討厭呀。」桃夭用力揉著發紅的眼睛,鬼頭鬼腦地從圍牆上滑下來。

「你哭啦?」身旁那個一身白衣,頭戴鬥笠,臉孔隱在麵紗之下的妖怪盯著她,一個竹籃挽在它手裡,籃子裡擺著各色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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