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非(4)(1 / 2)
它想了想,轉身走回了黑貓的軀體裡,眨眼間,黑貓甩了甩腦袋,重新站了起來。
「你附身在這隻貓上?」他問。
「重得自由的第三天,我在路邊遇到了這隻剛剛死去的幼貓。既然從此要流浪市井,以本相示人始終不便,總不好天天頭朝下在你們眼前跳來跳去吧。」它解釋道。
「為何你非要頭朝下?」他忍不住問道,「轉過來不行嗎?」
「因為我是一隻非非,所以我隻能頭朝下。」它認真道,「從出生那天起,我們就用這種顛倒的方式生活著。」
「誰把你們生出來的?」他更好奇了,「你們也有爹娘?」
「我們從顛倒界的泥土裡生出來。」它如是道。
他越聽越糊塗:「顛倒界?那是什麼地方?」
「我的家。」它垂下頭,「能離開但回不去的地方。」
他皺了皺眉,又抬頭看了看隱約的月色,說:「我要走了,不管你是什麼,後會無期。」
「陳白水!」它叫住要離開的他。
他站住,回頭:「我都說了不用你感謝我。」
「我認識的人都死了,現在除了你我誰都不認識,我能跟你一起走麼?」它認真地問。
他一愣,說:「我沒有多餘的銀子買魚給你吃。」
「我不是貓,我不需要吃飯。」
「那你會抓老鼠麼?」
「不會。」
「那我憑什麼讓你跟著?」
「我……我長得比較可愛?!」
「再見!不不,別見了!」
陳白水現在住的地方,叫屠龍寨。名字霸氣,實則就是個土匪窩,一幫烏合之眾在城西三十裡外的赤馱山上占山為王。
赤馱山自古便是商旅入城的必經之路,後來開了水路,然而繞遠,不少商旅為了節省時間與人力,仍是選擇穿山而行。運氣好的倒也罷了,不好的,少不得被這幫土匪洗劫一空,有時連性命也要搭進去。
官府出兵剿過幾次,但始終餘孽難清。屠龍寨像一顆頑強的毒瘤,一代代傳繼下來,狡猾地藏在赤馱山的隱秘之地與所有想除掉他們的人鬥智鬥勇。
今天,陳白水被他的同伴們嘲笑了,因為他帶回來一隻貓。
事實上他在屠龍寨的這幾年,也常是大家的調侃對象。原因之一,他長得清秀,實在沒有一丁點匪氣;原因之二,他念過書,不但識字,還會作詩,對於其他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同伴而言,他的優勢放錯了地方,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文弱的廢物;原因之三,他不敢殺人。
當年他一身落拓地出現在屠龍寨的門口,跪了三天,寨主才把他放進來。
「為何要入屠龍寨?」寨主捋著大胡子,坐在虎皮墊著的仿若龍椅般氣派的寶座上,像看個笑話一樣俯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
他一字一句道:「我沒錢,我要錢。」
片刻的沉默後,堂上轟然大笑,所有人都在笑他。
「你要錢做什麼?」寨主像在逗一個孩子。
「娶一個姑娘。」他坦然道,「聽說做你們這行掙錢最快。」
寨主一愣,旋即大笑:「哈哈,我屠龍寨多的是姑娘,不花錢就能娶。」
他麵不改色:「我隻娶她一個,有媒有聘,正大光明。」
「倒有些骨氣。」寨主想了想,「也好,過了咱們屠龍寨三關,我便收了你。」
屠龍寨三關,走火路,過酒海,上刀山。
他點頭。
所謂三關,是從火炭鋪成的三米小路上赤腳踩過,再喝完九大碗烈酒,最後爬上一座用亂石堆成的小山,取下插在頂端的旗幟,萬一中途失足跌落,小山之下立滿的尖刀便派上了用場。
當陳白水跟它說起這些的時候,它是不太相信的,直到他脫掉襪子,露出腳底的傷疤時,它才勉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