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龍雀(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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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子沉默許久,問:「楊老板就是瓦片?」

「是。」鳥答道,「這廝竟找了高手改頭換麵。我們五年前自外省歸來,落腳於司府,在洛陽這些年也從興祥齋門前經過好些回,遠遠與那廝倒也照過幾麵,竟都沒認出他來。」

「他若改了容貌,瘸腿卻是改不了的吧。」柳公子皺眉,「你們如何認出他來?」

「虧得苗管家買了那假花瓶。」鳥冷冷一笑,「四十年前,他做的第一個仿冒古物的假貨花瓶就是這模樣,當初還頗為得意,說以朱砂與琉璃相配隻有他能想得出。當天老張便去了興祥齋,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觀察一番,發覺此人除了容貌與瓦片不似之外,不論身形還是說話的語氣,以及那條瘸了的右腿,哪裡都是當年的瓦片。但是,為了不冤枉無辜,老張花了近半年時間暗地調查楊老板的一切底細,最終他幾乎肯定這個楊老板就是銷聲匿跡的瓦片。」

「幾乎肯定?」柳公子撇撇嘴,「那就是說老張還是有一點不肯定,這樣還是把人給殺了?」

「幾天前的夜裡,我們去了楊老板的家,打暈了他的家人與護院。」鳥慢吞吞地說著。

在那個無星無月的深夜裡,楊老板一頭冷汗地看著站在自己臥房裡的老張。叫人不應之後,他邊擦汗邊說:「這位老英雄,你看上我家什麼寶貝盡管拿去,我必不報官,隻求你留我一條性命。」

老張沒說話,點亮桌上的油燈,坐下來,靜靜看著楊老板的臉。

楊老板被看得發毛,又道:「若這些都看不上,我密室中還有好東西。」

「你到現在也留著挖密室的習慣啊。」老張笑了笑,「改了名字,改了容貌,可你還是老樣子啊,瓦片。」

楊老板的臉色頓如死灰,豆大的冷汗簌簌而下。

「你你……」他顫抖著指著老張,又下意識地起身湊近他,看了許久才遲疑著道,「你是……小天?你還活著?」

「你當年就那麼害怕?連回去山上看一看,確認一下我倆是不是全死了都不敢?」老張微笑。

「不不,小天你誤會了!」他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在老張麵前,「我從沒想過要害你,更加不想讓你死。我們是兄弟啊!」

「阿龍就不是兄弟了?」老張的笑容漸漸消失,「當年是誰把半死的你救下來,是誰自己餓著肚子也把饅頭分你,是誰一路上照顧著不讓人欺負你?」

「我也沒想過要阿龍死……」他突然老淚縱橫,「我就是生氣,明明我們可以過上好日子,他偏偏死腦筋。而且……」他突然恨恨地指著自己的右腿,「我這條殘腿是拜他所賜,他對我下重手時就沒想過我也是他兄弟?他不接受的東西就該是我的死罪?我告訴你,從我的腿毀了的那天起,我就發誓有一天要讓阿龍徹底離開我,我不能再讓這個人來掌握我的人生。」

「僅僅是這個原因?」老張起身,俯瞰著這個闊別幾十年的故人,「我分明聽說當年在密道出口伏擊我們的那幫人,是黑水派的,他們家的餘黨說,他們老大曾私下找過你,許了你不少好處,隻要你肯幫忙除掉阿龍。」

「不不,小天你誤會了,沒有的事!我……」他急忙辯解。

「刷」的一道寒光閃過,冰涼的刀刃瞬間抵住了他的脖子。

「我找了你四十年。」老張冷冷道,「你知我的性子,從不冤枉任何人。」

房間裡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咬牙道:「是!都是我乾的!黑水派給了我一箱黃金,我沒有理由拒絕。何況再跟著他混下去,我們早晚性命不保。不如老早散了了事。小天,你既尋來了,要殺要剮隨你便,隻是不要傷我家人。」

老張看了他許久,眼睛漸漸紅起來:「瓦片,我們是沒有血緣的親兄弟啊。」

他攥了攥拳頭,一言不發。

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血口子,細細的紅慢慢地淌下來。

老張以為他會是自己殺的最後一個人,但最終,他的刀還是離開了這個他永遠不能原諒的人。

「你自己去官府自首吧,把當年如何殘害兄長的過往說出來,雖然已經事隔四十年。我不殺你,不代表你無罪。」老張朝他伸出三個指頭,「三天,三天之後你不去投案,我再來跟你算賬。」

「好……我去投案。」他鬆了口氣,整個人坐在地上,「可我已年過花甲,小天,你心地最是善良,忍心看我受牢獄之苦?」

「阿龍死時,尚不到而立之年,你又如何忍心。」老張轉過身,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三天,說定了。」

「好……好……」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往自己的床邊走去,邊走邊苦笑著搖頭,「難怪這些日子我總夢到從前,夢到我們在山裡習武,夢到師父罰我們舉水缸……小天,我也不好受啊。」

話音未落,他突然自枕下抽出一根銅管,放到唇邊對準老張的背心用力一吹,一根袖珍的毒鏢應聲而出。

老張身子一側,毒鏢狠狠紮進了他前麵的門框裡。

曾經的瓦片,現在的楊老板,終於在這一刻徹底並永遠失去了說話的權利。

屬於阿龍的那把菜刀,像最快的一陣風,刮過了他的脖子。

一顆死不悔改的頭顱終於落了地。

老張愣了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過去拾起菜刀,擦乾淨上頭的血跡,最後看了看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人,嘆息:「以後世上就剩我一人了。」

柳公子聽罷,直言:「那麼究竟殺人的是你,還是老張?」

「有區別麼?」鳥抖了抖身子。

「有啊,算在老張頭上的話,官府早晚要來拿他的,我可聽說此案已經被列為大案,官府不抓到凶手不會罷休。」柳公子起身,看了看窗外依然深沉的夜色,「你們要麼趕緊跑路,要麼就拚運氣看幾時被抓走。」

鳥歪著腦袋看著柳公子:「你好像在為我們擔心?」

「不不,我隻是受不了砍過人頭的刀天天在廚房裡晃悠。」柳公子認真道,「你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鳥突然咧嘴一笑:「你就是在擔心我們。」

「不要太自作多情,小妖怪。」柳公子轉身在廚房裡亂翻一氣,最後找了一個冷饅頭叼在嘴裡,沖它擺擺手後,朝廚房門口走去。

「你是什麼妖怪呀?」鳥喊住他。

他一回頭,吐出饅頭,「嘶」一下露出銳利的蛇牙:「反正是能吃了你的妖怪。」

「你是狼?」鳥瞪大眼睛。

「狼牙哪有我的蛇牙這麼漂亮!」柳公子脫口而出。

「哦,原來你是蛇妖!」鳥高興地說,「能在廚房裡認識你我很榮幸啊。你不知道,我有好多年沒有這麼順暢地跟別人說過話了。一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可以讓我放心說話的家夥呢。」

「不不,就當你從沒遇到過我吧。如果不是餓昏了頭,我怎可能花這麼多時間聽你說這麼長的故事。我對別人的事一貫沒有興趣。你們好自為之吧。」他轉身要走,突然又停住,「等等,四十年前阿龍就死了,那你早該脫離這把菜刀重獲自由才對啊!」

他回頭,鳥還是站在案台上,蠢蠢地歪著腦袋:「是啊,我老早就可以離開了。」它頓了頓,又道,「可我總是忘不了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的青春,所有的悲歡苦樂,好像也變成了我的。我想守著,雖然我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在守著什麼。」

柳公子沉默片刻,道:「那你就繼續當一把菜刀吧。這樣老張起碼還有一把刀在身邊。」

「好啊。」鳥抬起頭,沖著他的背影道,「今晚的事,可別說出去啊。」

「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柳公子揮揮手,「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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