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狹怪(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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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離開了神仙集,洛陽的冬夜便立刻摘下了溫暖熱鬧的麵具。寒氣在深重的夜色中遊走肆虐,街頭幾乎無人行走,路旁店鋪裡的燈火也滅了大半。

走過拱橋,一道人工開鑿的細窄河渠筆直向前,兩側房舍清幽,垂柳微搖,沿渠直走,最末便是宋年笙住處,不顯眼,不鋪張,一座精巧風雅的朱門小院,若夜色明朗,月色倒映河渠之中時,自拱橋看去,她的家仿如建於月光之上,難怪這宅子叫作明月台,放眼洛陽,怕也隻有這般大隱於市,靜中自帶仙氣的居處才匹配得上她這樣的人物。

下得拱橋,走出幾步,宋年笙終是忍不住停下,對司狂瀾道:「後麵的人一直跟著,你不理會?」

說的自然是魏永安,這家夥一路從神仙集跟到了這裡,卻始終不說話,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著,既不想打擾他們又不想放過他們的樣子。

他不說話,司狂瀾也當作沒看見,隻管護送宋年笙往明月台去,一路上連頭都沒有回一次。

「隨他好了。我與他素不相識,沒有理會的必要。夜深了,快回去歇息了。」司狂瀾若無其事道。

「好歹當了一場對手,怎算素不相識呢,你這脾氣呀……」宋年笙搖搖頭,轉身朝立在拱橋上的跟蹤者道,「是魏公子吧?」

見她突然招呼自己,魏永安愣了愣,躊躇片刻後,慢吞吞地走下了橋,站在離宋年笙幾步遠的地方,視線卻始終越過她,隻關注她身後的司狂瀾。

宋年笙笑了笑:「魏公子一路相隨,可有什麼事要交代?」

「我……我……」他都不敢與她對視,嚅囁了半天,才鼓起勇氣說,「我……我想與先生共飲一場。」

「先生?」宋年笙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稱呼司狂瀾,這「共飲一場」更是來得突兀。

司狂瀾轉回來,先將宋年笙輕拉到自己身後,方才看著魏永安道:「魏公子,我素來不喜與陌生人共飲,盛情心領,你還是早些回去吧。」說著他又看見他懷中抱著的畫,笑笑:「公子既不嫌棄,這畫便送了你,就當我對閣下的謝意。」說罷,便要攜宋年笙離開。

「不不……別走!」魏永安著急了,一把抖落開卷起的畫紙,指著畫中神女道,「這真是先生的手筆?」

司狂瀾與宋年笙麵麵相覷,覺得這位魏公子越發不像正常人了。

「鬆鶴庭中,魏公子不是與我鄰座?此畫自然是我親手所作,何故有此疑問?」司狂瀾心生戒備,但仍耐著性子。

魏永安聽罷,竟突然喜極而泣,緊緊抱著那幅畫,紅著眼睛哽咽道:「我就知道是伍先生你來了,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你了!」

伍先生又是誰?司狂瀾完全不知道他激動的原因,也不隻當世間所謂的天才們,大約都有些異於常人的怪性情吧。

「魏公子,我姓司,你該叫我司公子。」司狂瀾冷冷道,「告辭。」

說罷,他再不管魏永安有什麼反應,快速帶宋年笙離開。

「魏公子該不是喝醉了酒吧?」

「並無酒氣,怕是走了神突然不清醒了。不必理會,莫要與他接近便是。」

「可他還站在那兒……」

「由他。」

魏永安特別失望地看著司狂瀾果斷離開的背影,一滴眼淚掉出來,落在畫紙上,喃喃道:「那壺酒一直沒有喝呢……」

此時,他那雙原本正常的眼睛裡,突然浮現出一層暗藍光華,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猶豫了許久,想追上去,怕是又膽怯於司狂瀾毫無溫度的拒絕,始終沒有邁出一步,像個找不到方向的孤魂一樣茫然站在原地。

突然,一陣刺耳的笑聲打破了四周的寂靜,鬆鶴庭那三個無聊的公子哥如蒼蠅一般冒出來,將魏永安圍在中間,其中一人指著他懷中的畫,陰陽怪氣道,「我說魏公子啊,輸了就輸了吧,哪至於把人家的畫都卷走,還一路跟蹤糾纏不休的。」

「可我們遠遠瞧著,人家司公子像是根本不搭理你呀,哈哈哈。」

「行了行了,別的不說,咱們今天來就是照著規矩,來幫鬆鶴庭的老板取回神女圖的,把畫給我們!」

明眼人一看便知,幫忙取畫是假,借機欺負這個無論他們如何羨慕嫉妒恨也永遠都成為不了的天才,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魏永安本就瘦弱,被這三人一圍攻,更是縮成了小小一團。他不說話,隻緊緊抱著畫,恨不得把它揉到自己的皮肉裡似的,無論他們說什麼,也不肯交出去。

「你這小子,老實交出來便罷,別惹我們動手!」

「嗬嗬,你這身板挨得住幾拳?萬一不小心傷了手,你往後還拿什麼去當天才?」

「趕緊交出來,別磨蹭了!」

麵對越發明顯的惡意,魏永安乾脆蹲了下去,把畫緊緊護在心口,哪怕立刻被打死也不肯交出去的決然模樣。

那幾個人大概是沒料到威脅竟然毫無用處,這單薄得風都能吹走的少年竟跟一塊無從下手的石頭一樣,一動不動蹲在那裡。

三個人反而沒了轍,真下狠手,打壞了人還得吃官司,不劃算。正無計可施時,其中的矮個子忽然從月要間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來,壞笑著對同伴使了個得意的眼色,旋即俯身一把揪住魏永安,刀尖對著他,大聲道:「拳頭不怕,刀子也不怕?」

另兩人簡直想給他鼓掌助威,有匕首在,尋常人尚且忌憚幾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想必更是招架不住的。

魏永安緩緩抬頭,視線與明晃晃的刀尖撞個正著,他怔住,整個人真如石頭一般僵住,連呼吸都停了。

持刀者以為自己的恐嚇終於起了作用,朝同伴擠眉弄眼,心想一會兒就算拿到畫了,也要再好好嘲弄他一番,誰讓這小子總是占盡風頭。

「交出來!」他晃了晃匕首,「再不從,仔細你那標致的小臉掛個彩!也別指望這時候有人來救你!也不看看周圍,連個鬼影都沒有,今兒就算殺了你,也沒人知道是誰乾的!」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連帶他手裡的匕首,一起飛了出去,在地上摔了個眼冒金星。另外兩個還沒回過神來,便覺一陣冷風掃到臉上,等到清醒過來時,三個人已經歪歪斜斜在地上疊成了三隻有氣無力的癩蛤蟆。

桃夭收回腳,冷冷瞪著他們:「這兒是沒有鬼,可是有你姑奶奶我呀!」

柳公子從她身後走出來,橫抱著手臂道:「都說了你腳力不夠,踹得太輕,還是得我來。」

司靜淵又從柳公子身後冒出來:「不不,這種事還是我最擅長呢!」

「你們……你們是哪裡來的匪類!」持刀之人摔得最重,推開兩個壓住自己的同伴,齜牙咧嘴坐起來。

「哎喲,看著麵熟……」

「不就是鬆鶴庭裡,他們坐我們隔壁桌嗎!」

「原來姓魏的還有幫手!給我上!跟他們拚了!」

狠話歸狠話,到底是一幫庸才,桃夭那一腳雖比不得柳公子跟司靜淵的力道,卻也能讓他們好一陣子站不起來。三人跟看傻子一樣看著地上的齷齪之輩,桃夭甚至打了個嗬欠。

磨牙跑到魏永安麵前,著急地問:「魏施主,你怎樣了?」

魏永安仍舊抱著畫,卻像聽不見似的,也不看他,一雙眼睛隻死死盯著那把掉在他麵前的匕首。

「魏施主?」磨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傷到哪裡了?」

魏永安還是沒有反應。

滾滾好奇地往魏永安身上嗅來嗅去,片刻間竟又炸了毛,嗖一下跳到磨牙身後,一口叼住他的衣裳使勁往後拖。

與此同時,方才消失的暗藍光華又從魏永安的眼眸裡散出來,瞬間淹沒了他的一雙眼睛,此刻在他臉上的,隻是兩個異光湧動的藍色窟窿,不光是眼睛,魏永安整個人都冒出了陰森冰涼的藍光。

磨牙嚇得連退幾步,差點摔倒,大叫:「桃夭!魏施主變色了!!」

桃夭猛回頭,見此情景,不禁暗叫一聲:「壞了……」

不待他們有所行動,隻見那魏永安突然仰起頭,發出了犀利的嘯叫,其聲之震撼,竟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被擠壓變形了,再看,無數藍黑之氣如毒蛇般自四麵八方湧來,竟一鼓作氣悉數鑽進魏永安口中,而他的身體也在此刻迅速膨脹起來,從衣裳到皮肉都似被那層鬼火似的藍光融盡了,頃刻之間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隻是一個身量巨大,渾身上下隻是一層半透明藍光的人形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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