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拜月(2 / 2)
他四十歲上下,身量中等,比昨兒碰見的燒六子大上一號。明顯的魚尾笑紋,一雙眼精光四射,有著醫者的敏銳。
他淨了手,抹了汗走過來笑道:「燕娘,你來的可不是時候啊,我今兒離忙完還早著呢,你也瞧見外頭排隊的人了。」
娘把話直說:「老夏,我為什麼過來你心裡應該清楚。」
他鼻息一嘆,「燒六子這個混球,我就知道他得把我招了。你要是想問春暉牌的事兒,那就等著吧,我忙完了再說。」
這一等,就等到吃罷晚飯。
千家萬戶炊煙散去,一個個踏著春日晚風出門來散步。
醫館裡送走了最後一位客,小徒弟們拆下了大門口仁心堂的招牌,用紅綢裹了放進箱中。一個個嘆著氣,似有萬千不舍。
我剛吃完了從隔壁鋪子點來的荷葉雞,閃著眼睛問道:「叔叔,你為什麼叫下黑手啊?」
聞言,他們笑了起來。
他用殘留血腥味的手扌莫了把我的腦袋:「這女娃真像燕娘啊。叔叔既然做剝皮的生意,那還不是下黑手嗎?」
一小徒打著趣,「不僅手黑,心也黑的很吶!」
我抿著笑,「懂了,是外號~」
他們又笑,笑罷了叔叔說道:「真是個伶俐孩子,叔叔姓夏,你娘他們都管我叫老夏。」
我便禮貌的喊了句夏叔叔。而今有娘日日教導,我也學得禮貌起來。
娘口氣正經的說道:「老夏,春暉牌我還是得拿回去的。不息洲下來的少司藥我恰好認識,不能叫他丟了重要東西回去不好交差,更不能叫他們知道潛門又死灰復燃。」
老夏疑惑的看著娘:「燕娘啊,你這話裡可藏著話呢,難不成你效力於他別有所圖?」
娘一咂嘴:「我能圖個甚?再說了,你拿這春暉牌也沒什麼大用啊!」
「沒大用?你怎麼知道沒大用?」
「老夏!」
老夏一擺手,「罷了,咱也別爭論,你真想知道個究竟,就隨我來。」
醫館下了門板鎖好窗戶,我們一行頂著明月,踩在紫花花的路上。
人說,平坦的夜路,是紫灰色的。有坑為黑,有水泛明。走了少時,來在城西一湖泊邊。
這個小城叫做嗚嗚城,是一片盆地。
從外頭遠遠看過來,這裡若大地猛然被挖走了一塊肉。盆地外壁全是黃土,像是大地裸露出的黃色脂肪,在這塊缺口裡,建造了一座城。
城池四方,盆地橢圓,城池套在碩大的盆地裡。
盆地的上空籠罩著裊裊黑煙,若一條條透明的黑紗帶飄轉舞動。
今晨我們就是騎著小馬一頭鑽入這迷離黑煙裡,再沖下一段長坡來在這座神秘古城。
現下抬眼看,天被割成了一個漂亮的橢圓,月亮星星一閃一閃,眼前的湖麵也是一閃一閃。星光璀璨遙相呼應當中,天地連成了一隻巨大的星星沙漏。
美極了,浪漫的叫人想寫一首詩。
「老夏,帶我們來這乾什麼?」
「別問,等會你就知道,來,上船。」
我們撐一葉小舟,劃向湖心島。
木漿翻攪著湖水,如撥動粘稠的星河。星河紫藍漸變,揉出了可愛的粉紫色,與我的衣裳一個顏色呢。
湖心島不大,統共一間屋子大小。
拴了船落地,老夏安靜的走到島中央。先擺好祭桌,再燃上三根香,而後雙膝跪地,帶著徒弟們拜月。
我也學著對月作揖,有模有樣的拜了拜。
拜完了,老夏盤腿而坐,從懷中拿出春暉牌。
春暉在夜空下像一枚發光的小橘子,亮澄澄的~
看的人都想吃橘子糖了。
娘不解,上前兩步,「說說你用他乾什麼吧?商量下應該有旁的法子。」
老夏淡淡搖頭,拿出了一支火折子吹燃了,對準那春暉牌灼了起來。
我們一頭霧水,未及娘阻攔,那春暉牌就引燃了般,刺溜一聲劃破空氣往上沖去!成了一粒飛起的火種,成了一隻迅猛的天燈,直上雲霄奔向月亮!
娘大驚,「你這是!」
老夏頭也沒回,隻望著那粒愈來愈遠的橙色光點出神。少時緩緩說道:「燕娘,我早先秘密得知,這春暉牌乃是一盞往月宮求靈藥的明燈,世間僅此一枚了。」
他回眸——「咱們師尊病重,為了潛門不倒,我隻好全力以赴。所以這事你攔不住的。現在,我要在這裡打坐七天七夜,靜候長生不老藥送到,事已至此,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