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蔓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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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社的。」何辭小聲道:「蹲人呢。」

祁蔓點頭,還沒問蹲誰就聽到何辭道:「姐姐我們等會要不去看黎姐姐?其他人都去過了。」

「黎——黎總?」祁蔓皺眉,黎言之也住院了?

她問道:「傷到哪了?」

「不知道呢。」何辭想幾秒:「聽說還在昏迷中,從飛機上下來就送醫院了,和我們剛剛在一層樓,要不我們檢查結束回去順便看一下?」

黎言之應該是這次事故中昏迷時間最長的,原本是祁蔓和她兩個人,現在祁蔓醒了,那就隻剩下黎言之了,倆都是傷在頭部,所以住一層樓觀察。

祁蔓無端想到夢裡的場景,她沒回話,何辭也不敢多問,隻是陪她去做檢查,結束上電梯時祁蔓道:「黎總在哪個病房?」

「就咱那層樓最裡麵一間。」

唯一的高級病房,原本她想把祁蔓安排在裡麵的,和她爸都打過招呼了,奈何祁蔓後麵緊跟黎言之,又被迫讓出房間。

祁蔓點頭,做完檢查她意識基本都恢復了,人也完全清醒過來,跟何辭往走廊最裡麵走,遠遠就看到保鏢站在門口,那些保鏢還是認識祁蔓,見到是她後沒直接趕人走,而是敲門道:「夫人,祁小姐來了。」

正在替黎言之擦額頭的黎蘊一頓,轉頭看門外,病房門開了一點縫隙,她看不到外麵的場景,但也知道祁蔓昏迷一天。

剛醒就過來?

黎蘊皺眉想幾秒,出聲道:「進來。」

何辭瞥眼祁蔓,扶她走進去,一天的時間,這個病房來去很多人,主辦方,大會上的各個老板,公司裡的人,好不容易休息下來,黎蘊原打算讓黎言之好好休息的,但來人是祁蔓。

祁蔓走進去和何辭站在一起,偏頭看向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有幾縷碎發貼額頭上,鮮明的色澤對比,極致的白與黑,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緩,綿長,倒有兩分平日沒有的柔軟,祁蔓沖黎蘊道:「夫人。」

黎蘊不冷不淡應話,餘光瞄祁蔓,下飛機時祁蔓是直接被送上救護車的,是被撞昏過去的,她還沒問就聽到乘務員說頭等艙的黎言之也暈過去了,那時候完全顧不到祁蔓,整個人飛奔跑向黎言之。

黎言之不是撞擊的原因,估扌莫是飛機顛簸誘發偏頭疼引起的昏迷,醫生來去好幾批,院長親自過來兩次,可黎言之情況始終不得好轉,外麵記者一直在蹲守,妄點細枝末節好大做文章,她已經派婁雅先去公關了。

「黎姐姐怎麼了?」整個房間很安靜,何辭總覺得氣氛很奇怪,她憋不住還是問出來,黎蘊聽到稱呼皺眉,還是回她:「言之勞累過度加上身體不太好,所以需要休息。」

何辭沒多想,她道:「這樣啊,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她仰頭:「姐姐,我們回去吧。」

祁蔓想幾秒點頭,抿唇道:「好。」

黎蘊在祁蔓轉身時喊道:「祁小姐,我想和你說件事。」

祁蔓頓住,她偏頭看何辭,小聲道:「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出來。」

「什麼事啊?」何辭嘀咕:「你們認識嗎?」

「可能飛機上的事。」祁蔓微點頭:「先出去等我。」

何辭一向聽她的話,說什麼就做什麼,當下就乖乖出去在門口守著,祁蔓轉身,看到黎蘊正定定看自己,她問道:「夫人有什麼事?」

黎蘊走到床邊,坐下,偏頭對祁蔓道:「坐。」

床邊有張椅子,之前應該是黎蘊坐的,靠床頭很近,祁蔓思考兩秒還是坐下,黎蘊伸手替黎言之將秀發撥至耳後,露出白淨飽滿的額頭,她道:「言之不記得孤兒院的事情了。」

祁蔓身形僵住,迅速抬眼,原本臉上就沒血色,聽到這句話更慘白,她雙手攥一起,握很緊,嗓口很癢很難受。

其實她已經猜到黎言之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可總還是會有妄想,萬一呢,如果呢,也許她不是不記得,隻是事情太多忘記了,有天她會想起來的,想起她們的曾經,她們的約定,那是她曾經堅持不下去唯一的動力。

可黎蘊一句話直接宣告死刑。

黎言之忘了。

祁蔓眼眶瞬間紅了,分開後她嘗到各種各樣的痛苦,但沒一次是這樣,猶如一把尖錐毫無預兆插進她心口處,剎那的疼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身體緊繃到發抖,黎蘊見狀道:「她不是刻意忘的。」

「言之頭疼是小時候患上的,我不知道你們在孤兒院一起經歷了什麼。」她甚至不知道有祁蔓的存在,黎蘊潤唇,這些事情原本她並不打算和祁蔓說,但這次死裡逃生,她在飛機上還在想,如果大家都死了,她是不是還欠祁蔓一個解釋。

所以她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

「她被救出來就發高燒,燒了足足三天,燒糊塗時一直吵著要去孤兒院,拔藥管,半夜偷溜出去,翻牆翻窗戶,說要去找人,我那時候特別生氣,讓她別鬧了,還告訴她,她父母沒了。」

那個消息無異火上澆油,直接把黎言之燒起來了,她連夜就發四十度高燒,遲遲不退,醫生開始給她做最壞的打算,她整個人懵了,哥嫂剛沒了,孩子她也沒能好好照顧,黎穗還沒空過來幫她,那段時間不止是黎言之,她也接近崩潰的邊緣。

差點撐不住,好在,都挺過來了。

黎言之在一周後退燒,但那之後染上頭疼的毛病,唯一的好處是,因為頭疼導致記憶錯亂和損壞,她忘了很多關於孤兒院的事情,隻記得去過,但發生過什麼她一概記不清,所以黎言之記憶中的孤兒院,其實是她灌輸的,很牽強的理由,就是為改掉她挑食的壞毛病,黎言之沒懷疑,她一直以為自己發高燒是因為她父母過世接受不了才生病,一直以為偏頭疼是她媽遺傳給她的,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黎蘊不敢糾正,醫生也建議不要再給她刺激,萬一……很容易出問題。

這麼多年過來,黎蘊早就忘了孤兒院,要不是祁蔓,她肯定不會想起。

祁蔓整個人被雷劈中,很呆滯,唇瓣失了血色,本就剛醒,現在更顯虛弱。

她低頭看病床上的人,難怪黎言之記得有孤兒院,但她每次試探的問孤兒院的事情,黎言之總是搖頭,說記不清,她當時就納悶,黎言之調查過她,肯定看到雨城孤兒院,怎麼就無動於衷呢?

原來不是無動於衷,隻是她連自己待過的孤兒院名字,都忘了,甚至關於那裡的記憶,都是別人給她杜撰的。

好諷刺啊。

尋找十年的謎在這一刻被揭開,滿是荒唐,祁蔓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後背冷汗簌簌,臉色不比躺著的黎言之好。

黎蘊見狀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她別開視線道:「祁蔓,我不否認你是個好女孩,也不否認你喜歡言之。但言之有她的責任,她未來還有一場硬仗,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半途而廢,祁蔓,你可以重頭再來,但是言之,她輸不起。」

「如果你真的想她好,就放手吧。」

放手?

她不是早就放手了嗎?

可這段時間的糾葛又算什麼?

祁蔓自嘲的笑,她以為自己早就放手,早就兩清,其實還是會為這人牽腸掛肚,還是會為這人提心吊膽,還是會因為她動搖,看到她就就壓不住內心最深處的欲||望。

所謂的放手隻是在壓抑。

有股勁讓她不要回頭。

可現在她不需要那股勁了,因為黎蘊那句話就是一把刀,輕易斬斷她和黎言之過往種種,所有執念在這一刻被攔月要截斷,連同過去記憶碎片,永遠被掩埋。

那些過去,隻有她一個人記得。

祁蔓掀起眼皮,認認真真看黎言之,像是第一次見到她那般打量,從頭到腳,從上到下,目光冷靜自若,慢慢褪去溫情。

黎蘊坐在她身邊,始終沒有再開口,她低頭看黎言之,又用毛巾擦拭額頭,白淨的毛巾,白淨的額頭,白淨的皮膚,突然很刺眼。

祁蔓別開視線,黎蘊放下毛巾道:「言之還有個報告沒拿,我先過去了。」

是給她最後的時間。

祁蔓沒吭聲,黎蘊說完後就離開病房,門輕輕合上,祁蔓看黎言之蒼白的臉倏而想到小時候也見過她這樣,那是最後一次見麵,她神色恍惚,臉慘白,那雙眼深深看她,說:「你先出去!出去找人!」

她死死抱著黎言之,搖頭不肯鬆,黎言之氣急,哽咽道:「聽話,你體力不好,跟著我,我跑不了。」

都是謊話,黎言之就是想把她藏好,自己出去吸引人,好讓她有逃跑時間。

可那時候不懂,以為真的會拖累黎言之,她不敢跟著。

那是她小時候見黎言之最後一麵,後來孤兒院易主,她世界天翻地覆,之後就開始漫長的等待。

等到終於忍不住,她去找黎言之。

她妄想被認出來,妄想那人站在不遠處笑著喊她:說謊精,和從前一樣,妄想她記起她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和星空下隨心所欲的誓言。

可是她沒想到,黎言之會全忘了。

忘了也好。

那些不堪和醜陋的回憶,忘了也好。

祁蔓慢慢斂起所有心神,十年的猜疑,攢著一口氣,突然就泄了,她抿唇,見黎言之額頭上又布滿細汗,她從旁邊抽麵紙擦掉。

緊閉雙眼的人呼吸沉穩綿長,祁蔓捏紙巾深深看眼黎言之,眼睫毛微垂,神色平靜,這一眼,似是最後一眼。

半晌,祁蔓放下紙巾轉身,剛站起身,身形就頓住,她餘光瞄到右手,小拇指被人輕輕勾著,柔軟的感覺襲來,身後傳來喃喃低語——「蔓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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