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嚴禁轉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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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秀哭得厲害。

簡悅懿趕緊上前詢問:「怎麼了, 秀秀?怎麼哭了?」

劉文秀看到好友來了,直接撲到她懷裡哭,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小悅,我……嗚嗚嗚……對不起我爸……嗚嗚嗚……」

她情緒激動,簡悅懿聽了半天才聽明白。

原來她是聽到廣播站念誦《傷痕》才哭的。如同《傷痕》裡的女主角一樣,她也曾對自己的父親做過極為不孝的事。

她父親在解放前,是一個資本家的大少爺。在留洋學習時,因為祖國羸弱而受到諸多白眼與不公待遇。有一回, 與同學一起上歌劇院時, 到了院門口,看到「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時,全身血液都憤怒得燃燒起來。

第二天, 他就放棄學籍歸國,尋到各種以振興祖國為終極目標的組織, 誓要以自己的雙手參與到令祖國崛起的偉業中。經過衡量, 他選擇並加入了我們可敬的黨組織, 不顧個人安危地做了許多地下工作。

在他父母因戰火硝煙而逝世後, 他悲憤不已,把所有錢財都捐給了組織——在他看來,隻有我們黨才能拯救不斷在內亂中消耗的祖國, 也才能真正還黎民百姓一片安穩的天空。

可惜的是, 這樣一位留過洋的人, 他曾在國際上聽到過各種各樣的哲學思想和政治理論。聽得越多, 自己越能辯證地吸收各派理論中有益的部分, 也就越不容易受某種極端思潮的影響。

於是,不肯被激進的極左思潮影響的他,就這樣被打成了右派。而劉文秀也因父親的關係,被喊成了「狗崽子」。

當時隻有十二歲,思想還極度不成熟的劉文秀,從高乾子女一下子跌入深淵,變成「狗崽子」,根本無法接受。她不敢相信父親竟然會公開對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表示同情,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資本主義並非完全是不好的,我們其實可以借鑒它好的那一麵」。

他到底在說什麼?他竟然會贊同資本主義?

有一天,被同學用臭雞蛋砸得滿頭滿臉都是黏液的劉文秀,回家之後跟父親爆發了第一場爭吵。

「你自己就是出生於萬惡的資本家家庭的!所以你才會為資本主義說話!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有一個腦子裡長了資本主義大毒瘤的父親!我恨你!」

當時,她父親臉色慘白,滿臉的絕望。

然而處於傷心和痛苦中的她,根本顧不上父親的傷痛。

她轉身沖出了自己的家。

後來,當她父親挨批時,人們把她也扯到了台上。她覺得丟臉極了,哭著給他跪下,叫他承認錯誤,不要再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說話了。

她記得父親當時兩眼空洞地問她:「我能承認什麼錯誤?承認知識分子全都不是好人嗎?那我也一樣不是好人了……」

她渾身血液都冷了。但下來之後,同學們卻贊她做得對,說她是好樣的,半點都不包庇自己的親生父親。說她是社會主義的好兒女。

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劉文秀捂住臉一直哭。哭了一陣後,又對簡悅懿道:「我父親是2月份平反的。他平反了,我才知道自己冤枉了他。我……我真的不配為人子女,我竟然做了那麼多傷害自己父親的事……」

簡悅懿同情地望著她:「那段歲月裡,所有人的思想觀念都是扭曲的。不止是你。」

「可就算這樣,我也不應該對生我養我的人這樣啊……我……真不是個人!」她哭得厲害,一雙眼睛裡全是血絲。

簡悅懿心疼地望著她,問:「你對你父親做過的哪件事,讓你最感到後悔?」

劉文秀不假思索:「那肯定是他挨鬥的時候,我在台上叫他承認錯誤那次!那種時候本來就是最難熬的時候,我還那麼做……為了讓他承認錯誤,我還給他跪下了……你說我當時是不是傻?我爸本來就是資本家出身,他又留過洋,是典型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我居然還叫他不要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說話,我是不是傻?!」

簡悅懿抱抱她,安撫性地拍拍她的後背:「別難過,知道自己錯了是好事情。」

然後她又對她道:「剛才廣播站念誦《傷痕》的時候,我看到路上好多人都在哭。他們也一樣為自己做過的事感到羞愧。做錯事的人不是隻有你,你不要對自己太過分苛責。」

她倆說得正投入,旁邊卻響起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聲。

簡悅懿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顧麗麗的聲音。她冷冷地回頭瞪視著她,後者上回才挨了耳光,這會兒看到她目光不善,馬上就嚇得收了聲。

但即便如此,簡悅懿心裡還是有了擔憂。劉文秀在這回吐露心聲之前,一直都把自己的往事藏得好好的。這回純粹是因為《傷痕》這篇小說寫得太真情實感了,裡麵女主角的遭遇又和她很像,一時之間受了觸動,失了態。

顧麗麗一直跟自己不對付,看到自己和秀秀感情這麼好,難保不會出手對付秀秀。到時候,她要從秀秀今天的話裡,斷章取義拿出去散播流言,那可就是一樁麻煩事了。

與其讓別人在外麵亂說話,還不如讓秀秀把握先機,先把真相往外說。

於是,她循循善誘,對劉文秀道:「既然最讓你後悔的,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你父親承認錯誤這件事,那麼你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你父親說句『對不起』好了。公開道歉,有幫人恢復名譽的作用,你完全可以讓所有人看到,你父親的女兒,心是向著他的。」

劉文秀咬了咬下唇:「我確實該在公眾場合跟我爸說對不起……他就是平反了,我都沒敢把他是我爸的事往外說——就因為看到知識分子地位還是很低……我真不是個東西!」

她抬頭望著簡悅懿,目光堅定:「小悅,你幫我出出主意,這件事我具體該怎麼做,才能修補好父女之情?」

簡悅懿認真想了想:「要不然,咱們考古一班組織一個自我批評大會好了,讓曾經在那段歲月裡,做過對不起親人、朋友和老師的同學上台演講,懺悔自己的行為。共同的經歷,可以讓同學們的同窗之誼更堅固;集體性的懺悔行為,也既能起到深刻教育作用,又能讓大家從集體中汲取力量,積極麵對錯誤。」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在懺悔,那麼懺悔的人就不會受到攻擊。不會有人站到道德製高點,來責難她為什麼以前要那樣做。

她還說:「有條件的同學,還可以把自己想要懺悔的對象請到會場來,當著他的麵懺悔。這種公開性質的道歉,是對大家曾經傷害過的人的品德和人格的認可,是告訴他們,他們什麼也沒做錯,真正錯的是我們。這樣,才有可能修復他們內心的傷痛。」

劉文秀用力點頭:「小悅,你說得對!那就這麼辦吧!今天晚上我組織大家學習的時候,就跟大家提一提。」

「好。」

這事看起來隻是班級性的活動,但它代表的意義卻不是那麼簡單的。簡悅懿怕中途會出什麼差池,傷害到上台自我批評並懺悔的同學,以及他們懺悔的對象,這件事倒是當仁不讓地跟劉文秀一起準備起來。

而不少同學本就心懷愧疚,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他們釋放這種愧疚,都對這個活動很感興趣。再加上,這個活動並不強製讓大家上台演講,同學們就更支持了。有些人還熱心地就大會流程和細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還有些人更是自製了宣傳海報,幫忙貼到了校園內各種宣傳欄,邀請別係同學前來觀看。

如劉文秀般有心修復自己和懺悔對象之間關係的同學,都提前想辦法去請後者參加這次的大會。

令人驚訝的是,到了開會當天,前來觀摩的人比比皆是。就連清大的好些老師都過來了。

場地是向校方借用的階梯教室,裡麵座席足有300席,卻仍不敷使用。好多人都擠站在教室後方和過道上。

簡曉輝作為要把這場大會寫成廣播站廣播稿的特邀嘉賓,坐在第一排的特邀席位中。

劉文秀策劃這場大會,主要目的就是當眾向自己的父親懺悔,所以在排演講順序時,她把自己排到了第一號的位置。

簡悅懿則當了唯一的主持人。在致了短暫的開幕詞後,她就把講台交給了第一個上台的劉文秀。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各個方麵都表現得很不錯。我孝順父母,我尊敬老師,我成績好、品德好,我是我就讀的那所初中第一個入團的。我還是班裡的團支書。」

「我爸媽一直告訴我,他們以有我這樣的女兒而自豪。我也一直以為,我會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而感到自豪。但這一切卻在那動亂的十年裡,被打破了。我的父親被無情地打為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從那天開始,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在班裡的團支書職務被撤掉,同學們還時不時要開集體大會對我進行教育。他們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我應該堅定地跟我父親劃清界限。」

「幸好每次受教育時,我腦海裡都會回憶起父親對我的那些好。點點溫馨,歷歷在目。我每次都沒有同意,但我也每次都不敢作聲。同學們失望了,他們罵我是狗崽子,罵我不具備無產階級的純潔性,還罵我以後肯定會是一個大叛徒……」

「我受了不少欺負。有人會拿臭雞蛋砸我,有人會拿爛菜幫子扔我,我的課本會莫名奇妙不見,椅子會莫名奇妙少一根腿,桌子也會突然跑到垃圾堆裡。等我把課桌找回來,會發現同學們把自己的課桌搬得離我遠遠的,好像我會散發毒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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