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1 / 2)
賀淮第一次對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有心情煩躁。
他抿著唇,側目望向男孩的捏著鉛筆的手,手指白皙乾淨,骨感修長,靈巧地捏著鉛筆,利落乾脆地在畫布上描畫出一條條淡黑色線條,很快畫布上就有了一棟高樓的簡圖。
隻是想要畫出透過高層窗戶,看到的外麵的懸在空中的風景似乎並不好畫。他看到男孩不斷地畫著,又不斷修改著。
平平的畫布上逐漸出現具有空間感和層次感的城市高樓的風景。而視角位置,正是他要求的站在窗前,看到的有近到遠,逐漸開闊的城市風景。
男孩平時跟他說話時,態度浮誇輕快。
但專注畫畫時卻十分認真,薄唇抿緊,眉間微顰,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眸此刻也認真地盯著畫布。略瘦的的身體隨著畫畫的姿態而微微前傾,寬鬆的t恤下男孩頸間下的鎖骨若隱若現,頸間周圍的肌理跟他的麵容和手臂一樣柔白細膩。
很好看。
賀淮大腦中突然冒出這幾個字後,他忽然驚覺,他竟然又一次控製不住地看著男孩好久好久。
嘖。
賀淮有些懊惱地轉過頭,拿著筆刷在自己的調色盤中胡亂蘸了幾下,扁平的毛刷上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深色油彩。
沒一會兒,他聽到男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好啦!畫好啦。」
聲音清透歡快,讓人心情一亮。
賀淮這才扭頭望去,看到男孩明亮的雙眸正笑望著他,說:「來,林同學,該你塗色了。」
「跟上次一樣,根據你心中所想的城市模樣來塗出色彩。也清晨金色陽光照耀下的城市,也可以晚上夜幕籠罩,當然也可以是大雨磅礴中的城市。」
「隻不過想要調出城市的色彩會比較難,如果遇到調不出來的色彩,你隨時可以問我。」
說著,他把畫架推到賀淮旁邊,做出一個奮鬥的握拳手勢,說:「來吧,林同學,加油!」
又不生氣了麼?
還是剛才就沒有生氣,隻是自己多想了?
賀淮一時間思緒有些亂。
但莫名地,卻安心了下來。
他『嗯』了一聲接過畫架,望著簡單的黑色線條勾畫出來極有空間感和層次感的畫麵,由衷地贊嘆男孩的素描畫畫功底。
隻是,他一向沉冷嚴峻的神色,並沒有表現出來對男孩的贊賞。
依然神色淡漠地端著調色盤,拿著筆刷開始給這幅圖調色。
因為是第二次的緣故,他已經比較熟悉筆刷的用法和調色的方法,所以很快就進入塗畫狀態。
此刻,他腦海中隻有站在自己房間窗前,望著暮色灰暗城市的畫麵。
他隻想把那幅畫麵呈現出來。
他用筆刷裹著灰暗色的油彩,一下下在畫布上塗抹,一點加重色彩,再不斷淡化調試。跟男孩說的一樣,城市的色彩確實不容易調和出來。
賀淮幾次都沒有調出心中想要的顏色,對塗色很不滿意。
他無奈放下筆刷,想要開口問旁邊的『蘇老師』時,扭頭卻看到男孩趴在一張桌上睡著了。
男孩的腦袋枕在一隻胳膊上,幾縷微卷的碎發滑落在他額間,麵頰,掛在他長而濃密的睫毛上。
看起來睡得很沉,雙眼緊閉,麵頰泛紅,淡色薄唇微張,發出節奏均勻的沉睡的呼吸聲。單薄的肩頭和襯衫繃緊著骨絡流暢的後背,隨著呼吸聲而不斷起伏。
給學生上課的老師睡著了。
賀淮看著睡得毫無防備的男孩,忍不住地輕笑了一下。
他本想叫醒男孩,但動了動唇後,最終還是轉過頭繼續在畫布上塗色。
隻是,他調出的色彩太過濃鬱,本想突出淡暮色的城市,結果畫出來後,整張圖暗黑得像是人類走向了滅亡的末世一般,畫麵上沖刺著蕭瑟,孤寂,黑暗的氛圍。
許久過去,賀淮望著他塗畫出來的這幅暗黑世界的油畫,幽暗的眼眸中也帶上一絲舒緩放鬆的神色。
跟上次和男孩畫畫之後的心情一樣。
他渾身輕鬆,仿佛心中那些不被人知的那些陰鬱的,黑暗的情緒轉移到了畫布上,讓他整個人都晴朗了很多。
他抬手看看腕表,再次轉頭望向沉睡的男孩,輕喊了一聲:「餵。」
聲音低磁,聲線醇厚,在靜靜的畫室裡這短促的一聲,像是立體音響發出來高級音聲一樣,在空間中餘音環繞。
「嗯?」
男孩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
那雙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沒有焦距的視線迷茫地環顧四周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的模樣。
賀淮看到男孩白皙的半邊臉上壓出的幾道紅印子,忍不住緩聲反問:「蘇老師?醒了麼?」
他聲音上揚,一字一字咬著發問,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質問。
「啊!」
唐洛凡猛地清醒,趕緊坐直了身體。
他一手抓了抓零散微卷的頭發,帶著沒有睡醒的強調問:「哎,我怎麼睡著了?怎樣,你畫好了?心情好些了麼?」
心情好些了麼?
賀淮突然覺得,男孩早就知道他塗色後心情會變好。
這種感覺,像是他的情緒被男孩掌控著一般。
隻是,他沒有警覺不爽,反而饒有興趣地斂眸問道:「蘇老師。我想,我付了雙倍價格,不是來看老師睡覺的?」
「啊---」
唐洛凡嘖了一聲,自知理虧般小聲解釋,「我,我就是看你塗色時間那麼長,就,不小心睡了過去?」
還嘟囔反問:「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呢?」
這還怪他了?
賀淮心中輕嗤,望著男孩又一次反問:「原來這個畫室的老師,還需要學生提供叫醒服務?」
他聲音不大,語調淡淡的。
但卻總能給人一種明明跟你平視,卻自帶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讓唐洛凡覺得自己就像是上課睡覺被抓包的小學生,麵對嚴肅的班主任一般。仿佛下一秒班主任就會過來揪他的耳朵。
唐洛凡縮了縮肩頭,小聲辯解:「我今天就是太累了麼。」
清俊的男孩站在他麵前,像是做錯了事一樣微垂著腦袋,還帶著睡意的聲音裡帶著些柔軟的強調:「早上6點起床,一直忙到現在都沒停下。」
「剛才收到你想要加課的信息,又急忙跑過來給你上課。所以,我就是太累了才睡了過去。」
狡猾。
賀淮心裡清楚的很。
男孩看似可憐兮兮的,但其實打著軟球把問題拋給了自己。
因為這節課是自己臨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