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楚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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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婉撇著她摒笑,那邊,楚舒月愈發顯出柔弱,輕聲回道:「臣妾無才無德,不知該如何為陛下與皇後娘娘分憂,隻得備些自己素日拿手的,趁著心念博一眾姐妹一笑。」

瑩貴嬪在徐思婉身邊翻了好大一記白眼:「世家出身對這技藝『素日拿手』,她當旁人都是傻子。」

徐思婉聽出她的怨氣與不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從糖醋魚的魚腹上扯下一大塊魚肉送到她麵前的盤子裡,瑩貴嬪卻沒好氣地瞪她:「怎的,這就嫌我話多了?」

「我哪有那個意思。」徐思婉作無辜狀,「隻是怕姐姐餓著。快吃些,不然看戲的力氣都沒有了。」

「行吧。」瑩貴嬪聞言好歹執了箸,夾起魚肉來吃。徐思婉抬眸靜看,隻見原本在皇帝身側伴駕的玉妃竟讓出了位子,倒推楚舒月坐到了那邊。

看來玉妃比她想的聰明了些。

錦寶林一事,她在皇帝心裡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玉妃近來的日子不似從前好過了,她還道玉妃必會窮盡力氣爭寵,若是那樣,倒正合她的心意。

爭寵總是要分局勢的,若隻是平常遭了冷落,自可盡心「勾引」君心,可若是皇帝對她起疑的時候,越在皇帝麵前晃就越易招惹厭煩,還不如冷上一段時日。

可若玉妃此時推舉旁人上去就不一樣了。有些為自己爭辯的話,她不便說,旁人卻可以說。枕邊風隻消扇得巧妙又夠多,局麵總會扭轉,何愁復不了寵?

徐思婉不怕她復寵,隻怕她復寵之後會得到皇次子。這後宮裡,膝下有子的嬪妃總是不好扳倒的。

禦案一旁,楚舒月已執起酒盞,含著盈盈的羞意,向皇帝敬酒。徐思婉深吸一口氣,側首:「唐榆。」

唐榆垂眸上前,見她仍不語,便會意地湊近。徐思婉語不傳六耳地低語幾句,唐榆就躬身行向禦案,瑩貴嬪見狀心裡一緊:「你做什麼?」

轉而卻見唐榆並未在聖駕身邊停步,而是徑直走到皇後身側,躬身稟話。

瑩貴嬪黛眉微鎖,正要再行發問,皇帝看向皇後:「怎麼了?」

皇後的鳳眸掃過徐思婉,款款頷首:「倩婉儀瞧見楚美人適才所備的歌舞用了許多年幼孩童,慮及正是除夕,原該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恐這些小孩子傷心難過。想請旨備一桌年夜飯給他們,用過後再著人備下馬車,送他們回家守歲。」

她的話不及說盡,皇帝的目光已朝徐思婉投來,多有贊許:「婉儀心善。應當的。王敬忠,你按婉儀的話去準備。」

「諾。」王敬忠領命,右首的席上,玉妃的目光淩淩剜來:「小小年紀能在禦前一舞,原是他們的福氣。倩婉儀這話說的,倒好似陛下委屈了他們。」

徐思婉含笑迎上她的視線:「能在禦前一舞自是他們的福氣,天下萬民也都是陛下的子民。他們一舞博陛下歡心,陛下頒賞也是體諒他們。這般其樂融融,方是歡度佳節呢。」

「婉儀所言甚是。」皇後在玉妃開口前搶了白,「正好宮裡也剛添了孩子。讓這些孩子好好用了膳、再回家與父母說一說今日所見,盡享歡愉,也是為咱們自己的孩子積福。」

說罷又側首:「聽琴,你再去封些壓歲錢,就說是陛下賞的,讓他們好好過年。」

此言一出,玉妃不好再多言一個字。瑩貴嬪看得高興,湊在徐思婉耳邊說:「你這倒真是乾了件好事。這些孩子不是民間學雜耍的人家,就是舉家都在教坊裡當差,拿著天子給的賞錢回去,那都說得上光宗耀祖了。」

「什麼好不好事的。」徐思婉輕哂,見那炙羊肉終於上了桌,立時夾了一塊來嘗,「總不能隻看著她們出風頭。各顯其能才更有趣,是不是?」

「正是。」瑩貴嬪點頭,自顧也夾了一塊炙羊肉,胳膊碰碰徐思婉,「好吃吧?」

「好吃,外酥裡嫩,做得入味。」徐思婉笑言。

經了楚舒月的一舞,宮宴上旁的歌舞就都顯得乏味了。皇帝顯然也覺得好,之後便一直任由她坐在身側侍駕。在一派熱鬧中,時間過得也快,不覺間殿外竄起煙火,就是子時快到了。

過了子時,就是新年。煙火在此時很有幾分儀式的味道,正好眾人也早已酒足飯飽,就三三兩兩地結伴走出殿門,在殿前廣場上各挑位置仰頭張望。

妃嬪們因著男女大防不好融入人群,大多立在了殿簷之下。徐思婉仰頭之間,正一朵煙花在天邊炸裂,恰是似血般的紅光。

她不禁出神,忽而衣袖被人一拽:「姐姐……」旁邊的思嫣輕喚,她要看她,卻鬼使神差地被另一道目光拉去了視線——殿前長階之下,那玉樹臨風的身影再熟悉不過,正仰首望來,好似在看煙花,卻又絕非在看煙花。

目光相觸的剎那,他收回了視線。煙花炸起照亮他的側頰,襯得那抹身影更顯寥落,徐思婉心底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一刺,終也隻得別開眼睛,在一片喧鬧裡發出一聲微不可尋的輕嘆。

思嫣借著喧鬧的遮掩向她輕言:「小公爺……也很可憐。」

思婉「嗯」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

這天下可憐人太多,人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她無力周全旁人,隻能周全自己,許多可憐藏在心裡,也隻得說一聲「對不住」了。

又或者,待她走到盡頭,或許已連那句「對不住」都不能親口跟他說。她這條路太過險惡,她從來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賭贏,若是能,老天待她不薄;若不能,也在情理之中。

又過須臾,子時的鍾聲終於撞響,隆隆鍾聲如天邊鳴音籠罩大地。伴著鍾聲,煙花也竄得更烈一陣,夜幕被染得五彩斑斕。徐思婉在震耳欲聾中有一瞬的失神,忽地克製不住自己,垂眸又看向長階下的那片地方,卻已尋不到他的影子。

再過不多時,聖駕提步離開,宮人們前呼後擁,眾賓客施禮恭送,又是好一片熱鬧。

待得聖駕走遠,朝臣們也陸續告了退。殿前廣場上很快清淨了不少,聽琴上前為皇後攏了攏鬥篷,啟唇輕勸:「娘娘上午精神還不大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皇後莞爾頷首,目光一轉,尋到楚舒月,溫聲而道,「本宮身子不適,不便侍駕,楚美人去紫宸殿吧。」

「諾。」楚舒月恭謹福身,眾人不免都看了她一眼,雖是神情各異,但到底無人多說什麼。

原本,應該不乏有人在盼著她今明兩日不得侍寢,等到後天,皇帝的興頭便也過了。

因為除夕與初一都是大日子,帝後必要同榻而眠。倘使皇後不主動開口,皇帝便也不能強命旁人侍駕。但隻消稍作細想,就知皇後自然會開口,她已誕育嫡長子,地位穩固,何苦在這樣的事上掃皇帝的興,平白鬧個不痛快?

再行施禮恭送皇後離開後,眾人便也陸續散了。思嫣和思婉一道回霜華宮,路上多有些不快:「又是精心備舞又是除夕侍寢,楚美人怕是很快就要晉位份,玉妃又要得意起來了。」

「不妨事。風水輪流轉,後宮就是這樣。總沒可能我一朝風光一點,就壓得這寵冠六宮的玉妃娘娘翻不了身。」徐思婉聲色平靜,轉而又露出一笑,「不過這回,玉妃可能也不會那麼順心了。」

思嫣淺怔:「為何?」

「因為君無戲言。」她抿笑。

寒涼的夜色裡霧氣彌漫,宮道幽長,仿佛沒有盡頭。

走在這樣的路上,誰也料不到前頭會遇上什麼。但願玉妃對天不遂人願一類的事情不會太意外。

果不其然,楚舒月隻在除夕這晚侍了寢,年初一皇帝獨自睡在了紫宸殿中,初二一早就到了拈玫閣。

彼時徐思婉剛用完早膳,正自梳妝,從鏡中看見人影晃動,就回過頭,笑望向他:「臣妾還道陛下會帶楚妹妹同來呢。」

他聞聲駐足,抱臂挑眉:「小醋壇子。朕一心記得你的事,早早起了床,你倒好,見麵就提旁人。」說罷轉身,作勢要走,「那朕去喊她,你等著。」

「陛下!」徐思婉忙是一喚,急急立起身,拎裙跑去將他撲住,「臣妾錯了。」

她賠著笑,點頭哈月要,極盡殷勤:「臣妾隻是想著楚妹妹好福氣,除夕夜能陪伴君側,心中羨慕罷了。」

他攬著她,陪她回到妝台前:「皇後遣她來的。若不然,朕也沒有那個心思。」

「皇後娘娘端莊大方。」她垂眸,狀似隨意地誇贊,心下的譏嘲卻幾乎滲出來。

若他真的不想,那日就不會留楚舒月一直安坐在禦案旁。可他卻因自己不曾開過口,就索性推給皇後,這般的虛偽做作,倒也說得上一句本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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