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蘭蘭顯然是玩水玩嗨了忘記胳膊這件事,步西岸一問,她就把胳膊往身後藏,藏一半發現步西岸臉色更冷,抿著唇不敢動了。
小炮這時從廁所出來,察覺氣氛不太對,問:「怎麼了?」
步西岸沒說話,站起身,沉默著往外走。
蘭蘭害怕,但她更害怕步西岸直接丟下她,她小跑著跟上步西岸,小心翼翼伸手去拽步西岸的衣擺,可是步西岸腿多長,蘭蘭剛要拽,他一步又走遠了。
小炮看不下去,擰著眉走過去一把抱起蘭蘭,追上步西岸,「哎哎哎,嘛呢?跟個小孩較什麼勁?」
不是較勁。
步西岸停下來,扭頭看蘭蘭,蘭蘭一看他看她,立刻紅了眼,她扁著嘴,發顫地喚一聲:「哥哥……」
步西岸伸手接她,她著急地往他懷裡鑽,摟他脖子摟得死死的,眼淚成串往步西岸脖子裡掉。
小炮看得難受得不行,「有話好好說,別嚇唬她。」
步西岸說:「我們先回去一趟。」
小炮說好。
到家蘭蘭已經哭得眼睛都腫了,步西岸讓她找個凳子坐好,她一邊拿胳膊抹眼淚,一邊忍著抽噎,兩眼巴巴地盯步西岸。
步西岸隨手拎把椅子坐她對麵,他兩腿分開,胳膊肘壓在膝蓋上,身子微微下壓,盯著蘭蘭的眼睛先問了一句:「我什麼都不說,你怎麼想?」
蘭蘭好像懂了,她又哭起來,「我害怕。」
步西岸知道蘭蘭的害怕和他的害怕不一樣,蘭蘭害怕他發脾氣,可他害怕的是,他錯過任何拯救蘭蘭的黃金時刻。
他們家現在的頂梁柱是他,學校店裡和家裡,三個地方,他不可能處處都盯得住。
所以他需要蘭蘭遇事沒有任何隱瞞地告訴他,如果所有的災難和意外都是避無可避,那他需要及時止損。
「嗯,那說吧。」步西岸隻說了個「嗯」,沒說他也是害怕。
蘭蘭這才抽抽嗒嗒地開始說。
蘭蘭前段時間換了新同桌,同桌是男孩,靦腆懂事,和蘭蘭處得挺好。這男孩大概家境不錯,過生日收了一個組裝積木,本想拿學校給蘭蘭玩,結果班裡別的小孩看見了,那小孩就是熊孩子,仗著自己力氣大經常欺負同學,蘭蘭同桌又瘦又膽小,根本不是對手。
積木意料之中被玩廢了。
蘭蘭同桌膽小,隻會哭,蘭蘭看不下去就告訴老師,老師把熊孩子罵了一頓,熊孩子就拿筆把蘭蘭胳膊紮了幾個洞。紮完還要威脅,敢告訴老師以後就紮蘭蘭同桌。
蘭蘭自己不怕事,但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就忍下了。
這點傷說明顯不明顯,說不明顯又忽視不了。
步西岸聽完腮幫子發緊,他袖子不知什麼時候挽了起來,手臂搭在膝蓋上,手腕微垂,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盤虯臥龍。
沉默幾秒,步西岸離開凳子,蹲在了蘭蘭麵前,他拿起蘭蘭的胳膊,仔細檢查一遍,確定傷口沒有發炎,才說:「行,我知道了。」
既然找老師沒用,那就找家長。
隻是步西岸沒想到,對方家長完全不管事,仗著自己在外務工,說:「小打小鬧有什麼大不了,小孩都不計較咱們做大人的怎麼計較?你要真看不慣你打他一頓得了。」
步西岸對此沒什麼情緒,隻說一句:「行,家裡電話給我。」
對方大概覺得步西岸不會做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二話沒說把電話報給了他。
步西岸撥通電話讓蘭蘭接的,接通以後他們才知道熊孩子家裡並不是隻有熊孩子自己,還有一個哥哥,哥哥聽了這事直接說:「告老師?給我打!小小年紀淨他媽學打報告的事,我告訴你狗胖,女人就得打!從小打!」
狗胖估計就是熊孩子,聽了這話得意洋洋地跟蘭蘭說:「步蘭蘭,聽到沒?我哥說打報告的人就該打,你哥跟我爸媽打報告你哥也要挨打!」
第二天步西岸抽空出去,他時間不多,所以車速很快,風在耳邊掀起呼嘯,濤浪在心跳裡。
一路直抵目的地,還沒停車他就看到那幾個人了。
看著個頭都不高,胖瘦柴薄,歪瓜裂棗。
步西岸幾步走過去,本來沒想動手,結果對方一見他「喲」了一聲:「基因不錯,妹子也不錯吧?要不以後給我當弟妹啊?」
傻逼。
步西岸一拳揮了過去。
步西岸自己上小學的時候都沒跟同學打過架,上高中反而跟小學生乾了一仗。
他拳上拿捏著寸勁,人倒下後他居高臨下掃了一眼,「讓你弟轉班,要麼我讓他從此不敢進學校。」
說完轉身就走。
跟這種人,多待一秒,他都覺得浪費時間。
重新支起摩托車,引擎聲拉回鬱溫飄了好遠的思緒,她恍惚回神,目光移到摩托車上的人身上,才發現他根本沒拔車鑰匙,好像在他本身的計劃裡,就是速戰速決。
風可以降速,但不會為誰停止。
車子掉頭,轟鳴聲並沒有來時那麼囂張。遠處太陽驟然降格變成落日,暖光一瞬溢出,融進藍白的天,暖色漸漸稀釋,暈染的痕跡泛著清淡的溫馨。
就是這抹很淡的痕跡,輕而易舉吞噬了摩托車所有的冰冷。
車胎滾過地麵,石子彈開,車上的人似乎被甜品店排隊的長龍吸引,他扭著頭看,車子沒停。
等過了甜品店,車子又停下。
他拔了鑰匙,大步往店鋪走去,又很快折返。折返時手裡提了一個透明塑料袋,袋子裡裝了一塊很小的蛋糕。
他怎麼不用排隊?
鬱溫好奇地看向還在排隊的鬱學舟,周芊卻伸手關了車窗。
車窗緩慢關合,男生從車前走過,他漫不經心往這邊看一眼,鬱溫捕捉到他漆黑眼睛的同時,車窗完全閉合。
貼著黑膜的車窗映著鬱溫的臉,可鬱溫眼裡卻是男生的五官。
鋒利。
和他眼睛一樣,他五官的每一處存在感都很強。
這樣的人,應該不是老師吧?
可……也不像學生啊?
鬱溫想著,目光移向車外後視鏡,鏡中男生跨上摩托車,蛋糕隨手掛在車把上。
此時落日餘暉更甚,原本清淡的暈染痕跡變成濃鬱的漸變。男生的背影遠去,變得更小,但卻像一座山頭,隨風而晃的塑料袋是一把旗幟。他頭發向後吹,根根蓬勃,黃昏似朝陽。
鬱學舟排了挺久的隊才回到車上,鬱溫好奇問:「剛剛他怎麼沒排隊啊?」
鬱學舟沒問他是誰,答:「他買的是別人切剩準備自留的。」
鬱溫意外地眨了眨眼,心底忽然不知是什麼心情,她低低「啊」一聲:「那也要給錢嗎?我記得他們店的自留蛋糕第二天是可以讓環衛工人免費領的吧?」
「他給了。」鬱學舟說。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明明根本不認識,但鬱溫就覺得,是了,他應該會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