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周璟回到坤寧宮的時候,正是晌午,綠珠從內殿出來,見了他忙要行禮,周璟隻擺了擺手,示意她噤聲,綠珠心領神會,向屏風處指了指,小聲道:「主子在裡麵呢。」
周璟走過去,窗下放了一張書案,案上燃著香,煙霧裊裊,香氣不濃不淡,身著宮裝的女子正在伏案執筆,認真地寫著什麼。
書案上鋪了不少紙箋,上麵墨跡猶新,都是漂亮小巧的簪花小楷,花嫵顯然是寫了挺久了,周璟低頭一看,上麵寫道: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周璟有些吃驚,道:「絨絨,你在寫什麼?」
「女誡,」花嫵一邊寫,一邊道:「好久不寫,倒是生疏了。」
從前她抄過不下百篇女誡,倒背如流,在她出嫁的前一日,還被罰跪在太|祖母的院子裡,抄寫女誡,老太太親自持著戒尺,坐在一旁監督,直到如今,花嫵也能清楚地回憶起她當時的神態。
花嫵終於停了筆,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痕,周璟欲言又止,她側過頭來,道:「皇上想說什麼?」
「你……」周璟道:「抄這個做什麼?」
「送人啊。」
花嫵笑起來,她的語氣輕快,將那些抄好的宣紙一一收拾了,去到院子,綠珠正在柿子樹下等候,見了她立即迎過來:「主子,已經準備好了。」
周璟看了一眼,那樹下居然放著不少折好的元寶紙錢和蠟燭等物,花嫵親自點起蠟燭,把元寶和紙錢燒了,火有些大,她往後退了退,碰到了一個人。
是周璟,他學著她的姿勢,兩人肩並肩一起蹲著,問道:「這是燒給誰的?」
花嫵往火堆裡添了一把紙錢,道:「給太|祖母的,今天是她的頭七。」
她說著,將那些抄好的紙箋投入火中,火呼啦一下躥起來,舔舐著薄薄的宣紙,將上麵的秀氣小字吞沒了,橙紅的火光映得花嫵的眸子亮亮的,她輕聲解釋道:「太|祖母生前十分喜歡這篇女誡,我特意寫了燒給她,也算是一份孝心了。」
她轉頭看著周璟,道:「她看見了會高興吧?」
周璟沉默,然後點頭,違心地贊同道:「會高興的。」
聞言,花嫵笑起來,眉眼微彎:「那就好。」
……
花家被判流放之後,太後的病也終於好了,隻是身子似乎比從前虛弱了很多,也不怎麼出慈寧宮,據說成日在小佛堂裡誦經念佛,兩耳不聞窗外事,她還親自下旨,免去了花嫵和周璟的請安,隻說自己要靜心修佛,若無大事,不必打攪。
這模樣倒像是心灰意冷了,當日的事情花嫵也有所耳聞,畢竟刑部大牢不是什麼密不透風的鐵桶,不少人都聽說過花想容的那番「瘋話」,一時間傳得到處都是,還是周璟下了聖旨,這才終於壓下去了。
九月過去之後,京師入了秋,眼看受封的大禮近在眼前,花嫵也沒了清閒,這一日尚儀局的女官前來稟事,花嫵想起什麼,隨口問道:「之前調了一個宮女去尚儀局做事,現在如何了,她可還勤快?」
尚儀女官一怔,忙垂首道:「娘娘說的是玉蘭嗎?」
花嫵覺得她神色不對,道:「是她,怎麼了?她犯了事?」
尚儀女官小心答道:「回娘娘的話,玉蘭已經不在尚儀局了。」
花嫵蹙眉,道:「那她去了哪兒?」
尚儀女官躊躇著回話:「聽說她家中父母年邁重病,不能自理,她年紀又到了能出宮的時候,故而回家去了。」
花嫵有些不信,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這支吾躲閃的態度,還因為玉蘭的性子,花嫵從她眼中看見過野心,這樣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地離宮?
她眼波一轉,笑吟吟道:「玉蘭模樣生得好,脾性溫柔,很得皇上的喜歡,之前說把她放到尚儀局去,也隻是讓她好好學宮裡的規矩,本宮還打算將她的位置提一提,封個答應,日後好去伺候皇上,你倒厲害,悄沒聲息就把人給遣送出宮了,壞了本宮的事,倒是有幾分膽量。」
聞言,尚儀女官嚇了一跳,立即跪下去求道:「娘娘恕罪,不是奴婢將她遣送出宮的,娘娘明鑒啊!」
花嫵黛眉輕挑,悠悠道:「那是誰的主意?」
尚儀女官急急解釋道:「是劉總管,劉總管吩咐的,奴婢隻是照著他的話說,不是有意欺瞞娘娘,求娘娘饒命!」
劉福滿?他沒事揪著一個小宮女做什麼?
花嫵微微眯起杏眸,她直覺這裡麵有些隱情,問道:「你覺得劉福滿為什麼要這樣叮囑你?」
她的語氣很平和,沒有責備的意思,尚儀女官稍微定了定神,略一思索,試探著道:「想必玉蘭做了什麼錯事,得罪了劉總管?」
花嫵一手支著頭,漫不經心道:「她一個尚儀局的小宮女,跟乾清宮的大總管八竿子打不著,劉福滿也不是那種刁鑽的脾氣,突然來這麼一手,想想都蹊蹺……你覺得玉蘭還活著嗎?」
尚儀女官遲疑著,慢慢搖首,在這偌大的皇宮裡,想要一個宮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實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若非花嫵今日問起,絕不會有第二個人注意到玉蘭的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