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1 / 2)
好消息接二連三。
才明白江璨大致的想法,夜裡從浴室中走出來,裴與墨就看到屏幕上跳動的「江璨」二字。
本以為要多等一段時間,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電話和短信到底感覺不同,接聽後,裴與墨不知不覺地放輕呼吸,「江璨。」
空氣瞬間靜默下來。
對麵沒有急著說話,仔細聽了,才有小小的吸氣聲。
裴與墨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江璨,發生什麼事了?」
帶著鼻音,江璨:「與墨,許淩雲他好狠心…」
他其實沒想給裴與墨打電話的,但是隻靠自己,已經不能夠消化那麼多的傷痛了!
江璨才知道,原來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麼狠心的導演,把所有的喜劇放在前麵,就是為了鋪墊後麵的悲。
人,吃刀子就會死!
看了完整的劇本,江璨感覺就像養個可愛的小崽崽,前邊還一起愉快地玩耍,好端端的,它就要四腳一翻,死給他看。
昏黃的燈光下,眼淚終於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淌下來。
男孩子那把平日裡帶著點侵略性的嗓子哭起來低低的啞啞的,聽著有絲令人心顫的委屈。
裴與墨隻恨自己心疼得不夠純粹,直到此時還不該有地浮想聯翩。
將不該有的念頭全部壓下,問:「到底怎麼了?」
遇到了多大的打擊,江璨才會這樣難過?
或者,導演或者什麼人不識抬舉,要把他引薦給什麼投資商?
娛樂圈裡的一些陋習裴與墨也算有所耳聞,林絳還抱怨似的提過幾嘴,隱晦些是進酒店發現被窩裡**裸躺著幾個活人,直白點的乙方直接在簽合同時弄了四五個女演員陪著,被拒了也不惱,門一開又進來幾個男演員。
…可這部戲,是他走私賬投資的啊。
裴與墨從衣架上取了襯衫換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中,語調展現出一種極致的冷冽和鋒利,「在片場乖乖等著,我兩個半小時候到。」
江璨嚇了一跳,「與墨,你要來找我?別來,現在太晚了,而且真的沒什麼事,真的。」
車鑰匙已經拿在手裡,裴與墨:「那到底怎麼了?」
江璨小聲,「就是劇本…」
提到這裡,他的語氣又變得沉痛悲哀起來,內容卻是截然不同的微小可憐,「許淩雲他是個壞蛋嗚嗚嗚,他藏了劇本,小怪物一個怪物好可憐嗚嗚嗚…」
裴與墨:「……」
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從樹上落下,成了滿地菊花間唯一的異色。
小孩子疑惑地看著地麵新鮮翻起的泥土,年輕人眼眶裡盛著悲哀的淚,老人顫顫巍巍的,緘默地直視死亡。
嗩吶嘹亮地響起來。
人們跪在墳墓前,他們穿著熨帖得太過生硬的麻衣,身上每一筆線條都格外尖銳而深刻。
一輩子說話都溫溫軟軟的夫婦,卻以格外吵嚷和聒噪的一天畫上句點。
盛大的哀禮持續到傍晚,到夜幕降臨時,所有人都離開了,隻留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和一個眼眸澄澈的年輕男人。
老人:「哥,媽媽走了。」
男人垂眼,「嗯。」
老人老得讓人都不敢相信她年輕過,她的皮膚都泛出泥土的顏色,麵容枯萎得像開敗了的花。
說話的速度也很慢,「我也快走了。」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幾塊相鄰的墓碑。
最那邊躺著的,是撫養了他幾十年,被他喊了幾十年爸爸和媽媽的人。
過來一些的新鮮泥土下,躺著他前幾日去世的妹夫,活了九十歲,是人類間很長壽的年齡。
旁邊橄欖樹下的小墓碑屬於他們早夭的孩子。
哦對,還有一個空位,留給他的妹妹,那個把他從森林裡帶出來,給了他一個家的小女孩。
應了悲哀的預言,一周後,小女孩也要睡去了。
但時間在最後待她很溫柔,把失去了幾十年的朝氣短暫地還給了她,而她全部用來安置她的哥哥。
不老不死的小怪物,一整天都陪在他老態龍鍾的妹妹身邊。
老人不放心地為他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厚重的衣物,鞋子,恨不得操辦完他餘生每一個冬天。
他們和童年時的每一天一樣地打鬧說話,明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兩個人甚至都在笑,可藏在底下的,卻是無法隱瞞的擔憂。
「哥,草坪一定要好好修剪,不然春天會有蛇,還會有蟲子咬人。」
——我要死了,你怎麼辦?
「銀行卡都知道放在哪裡吧?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會好好地過下去嗎?
「東西都是給你的,誰要都別心軟知道嗎,要是有人欺負你,我托夢嚇死他。」
——好想一直陪著你啊,好不放心啊。
…
死亡是必將到來的結局,而比其更為悠長寂寥的,是惦記和想念。
不老不死的小怪物像是依偎在樹洞裡做了場夢,很長的夢。
馬上就要醒來了。
鏡頭最後從那滴滑落的淚上移過。
許淩雲大手一揮,「好!過!」
眾人屏住呼吸這才略微活躍起來,這場戲實在過分壓抑和緘默,沒有人不敬畏死亡,哪怕明知一切都是虛假的。
道具很快就被撤掉,場麵也重新嘈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