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1 / 2)
不久前她們才看到一隊羽林衛割草一般席卷了戰場呼嘯而去,但不過半個時辰,四麵八方的賊人便又冒了出來。
三姐依然提著劍,沖在最前方。
刺、劈、挑、砍,她與平日聯係劍招一般揮動著手中長劍,隻是每個招式下去都碰到了活人的血肉。
眼前是鋪天蓋地的血紅色,她緊緊咬著牙關,就像往常紮馬步時,多堅持一刻鍾,再堅持一刻鍾。
停下就意味著死亡。
肢體的酸脹和疼痛全都化作麻木,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在金鐵交擊之聲和嘶吼聲中聽見了馬蹄的「噠噠」聲。
對麵的敵人無心戀戰,轉身跑出甕城,三姐招呼著百姓們站到一邊,給羽林衛讓出道路。
「許朗?」
為首的騎士射出一箭取走一條性命,環顧四周,點了許朗的名字。「關上甕城門,爾等守城,無我的手令不許開門。」
許朗正要拱手行禮,渾身乏力之下卻是長刀脫手,他隻好盡力回應:「屬下遵命。」
三百餘羽林衛飛馬去了外城,跟著他們來的衙役們幫著關上甕城門,看管逃進來的京城百姓。
三姐靠著城牆休息,一邊恢復體力,一邊看著他們關上十來寸厚的城門。許朗也實在精疲力盡,隻看著新來的衙役們做事,來找三姐說話,隻是聲音顫抖,幾乎不成調子。
「方先生勇武過人,我今日才算見識了。」
「哪裡,一腔血勇,不提也罷。」
三姐勉強笑笑,問道:「方才那位騎士是何人?能帶領羽林衛還能下令關城門,想必品級不低。」
「那位裴廣傑裴大人,是正三品的京衛指揮使,掌管京城防務,甚至有先斬後奏之權。裴大人早年間還曾中過二甲進士,聖上將他調任京衛指揮使還有許多人不看好,後來裴大人整頓防務訓練兵士都是一把好手,再沒人多說什麼了。」許朗對這位大人早有欽羨,故而說起他的經歷如數家珍。
三姐本想笑裴廣傑整頓防務就連災民聚眾造反都沒發現,後又覺得他已經身先士卒去對抗敵軍,便沒說什麼。
許朗說出這番話也累得不輕,二人便沉默地看著新來的衙役兵士關閉了城門後,開始打掃她們方才的戰場。
短兵相接的時間並不長,但雙方均是不戰則死的處境,就算沒有武器的人也能憑著一股狠勁用牙齒撕咬敵人,故而戰場之上不僅有飛濺的血跡,還有橫飛的碎肉。
三姐緊緊抿著嘴,看見幾個衙役吐得天昏地暗,又轉過頭去不看他們。
許朗見狀頗覺羞臊,解釋道:「京中承平日久,他們多是沒見過血的。」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並不放在心上。恢復了些氣力,三姐便站直了身子往百姓們所在的空地走過去。
「我是方似源,不知道在場諸位有沒有知道我的。」
她的聲音嘶啞,眾人卻像聽到了仙樂似的,紛紛認真地看過來。
「是華庭書院的方先生?我隔壁家的三丫頭還在書院裡上學呢。」
「就是把那夥流氓打服的方先生嗎?」
百姓們議論紛紛,三姐安靜地聽著,心中多了幾分安慰,至少她做的事並非無用功。
「我在內城有幾位親眷,現今我就要去尋她們,或許要一個時辰,或許更久,但我一定會找到些食物與大家果腹,盡量找齊藥材大夫給你們治傷。」
三姐咳了幾聲,接著道:「諸位先留在此處,不要隨意走動,稍安勿躁,可好?」
新來的衙役們見她三言兩語就安撫好了百姓,驚詫不已,但看三姐真要走,又不得不攔,畢竟方才已經沖進去一夥刺王殺駕的賊人,再放人走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故誰也擔待不起。
三姐被攔住也沒多說,等著一旁的許朗來處理。
「這位姑娘乃是安平伯府的親眷,我以項上人頭擔保她的身份絕無可疑。」
許朗能被裴廣傑任命為此處的首領,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何況三姐的去留關係到這裡三四百難民的安定,衙役們隻好讓開了道,看著三姐一人一劍,步入夜色之中。
也幸而三姐對城中的街道地形了如指掌,借著一輪圓月的光亮盡力拖動雙腿前行,一次也沒有摔跤。
往日裡一盞茶不到的路程,今日三姐足足走了一刻鍾,還沒有看到梨香院的大門,她拖著沉重的步子轉過一條巷子,視野一變時,隻見倆個賊人正追殺著一個男子,正往她這邊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