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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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十萬大山是否真有十萬個山頭,每個山頭是否真的都有妖王,這都已是過去的事了,完全無從稽考。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在永樂末年「道魔之戰」結束後,十萬大山已是滿目瘡痍。

「其實,據我所知,道魔之戰一直持續到了朱瞻基時代,而不是朱棣駕崩就結束的,包括群妖大戰青城山,也是朱瞻基時代的事。隻不過時間過去久了,誰還在意那十來年的出入?」雙頭怪帶阿信沿著城牆朝前走,「有人說妖怪是最不在乎時間的生物,因為妖怪長壽,因為他們動輒就是百年千年的壽命。實則妖怪是最在意時間的,因為日銷月鑠之下,一個小妖精正是靠著一天又一天的妖力累積才成為妖王的。妖怪沒有人類那麼多典籍,妖怪的修煉多數隻能靠自己。妖怪沒有太多血親,不存在祖上傳下什麼功業和妖力讓你平白無故地受益而一步登天。妖怪……隻能靠自己。」雙頭怪幽幽嘆了口氣,「道魔之戰後,人類各大宗門青黃不接。一直到明朝末年,天下才又出了兩個大人物,這兩個可是比得上道家五真人和五大妖王的人物。一個是被稱為百年第一人的青鯉居士吳師成,另一個則是被譽為第三代刀君的顏舜華。」

「吳師成……」哥舒信微微皺眉,「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雙頭怪笑道:「千萬年的歲月,天下出過無數強人,你豈能都聽說過?如果顏舜華和吳師成之戰,最後的勝者是吳師成,那你也許就隻聽過老吳而沒聽過老顏了。勝者為王嘛!吳師成,名叫吳道,字師成,號青鯉居士,是青城派的弟子。他出道遠早於顏舜華,被譽為當時天下第一大神通者。原來他隻是青城山上一個掃地的童子,因為目睹了道魔之戰最大的一場戰役『決戰青城』而頓悟得道,之後修煉百年,成為道家第一人。因為發過誓隻要能得道就殺遍所見的妖怪,所以為了踏出證道的最後一步,他孤身前往十萬大山。」

「孤身一人?」哥舒信吃驚道。

「我不知現在外麵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但在幾百年前,世上就是有一些不怕死、不在乎、不退讓的家夥。」雙頭怪眯著眼睛道,「幾百年前的刀君夢星辰算一個,飛龍聖王商景瀾算一個,這個吳師成自然也算得一個。」

鐵刀插嘴道:「但他這個傻乎乎的行為卻引發了第二次『十萬大山之戰』,因為他是天下第一神通者,在他的庇護下,有大批不知所謂的修道者跟著一起進入十萬大山趁火打劫。」

「是的,所以那場原本隻是吳師成自己一個人的戰爭,最後變成了又一場浩劫。顏舜華和吳師成在進入十萬大山前,兩人並非敵人,之後卻為了各自的信念,成了畢生宿敵。」雙頭怪一頭看著天空,一頭默然望著黑漆漆的城牆,慢慢道,「飛龍聖王是道魔之戰後,碩果僅存的幾個大魔頭之一,他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妖魔這一邊。顏舜華是他的朋友,作為人類居然也站在了妖魔這邊。盡管我並不了解他為何如此,但那一戰的確就這麼開打了。」

「最後吳師成死了嗎?」哥舒信問。

雙頭怪道:「我隻知道他被封印在偷天崖的後山,已幾百年沒消息了。至於是否死了……當年飛龍聖王為了封鎖他的出路,耗費了千年的妖力關閉了十萬大山的出入口。我想那家夥一定是沒有死,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封印那麼麻煩的操作。」

哥舒信揚眉道:「你好像很了解商景瀾的樣子,難道是他的舊部?能給我多說一點他的事嗎?我很」

「我隻是當年聖王手下一個不起眼的妖兵,談不上了解聖王。」雙頭怪臉上露出驕傲之色,「我能告訴你的,是十萬大山裡的妖魔,千百年來一直說的關於聖王的傳說。飛龍聖王商景瀾,是渭水龍王敖景之子,母親為人類,為商鞅一脈的後裔。他出生之前,並不被敖景認可。其母和敖景隻有過一次邂逅,就懷上了聖王。不久後敖景因為一枚上古寶物,觸犯了東海龍王的十三太子,被東海龍宮奪寶滅族。敖景窮途末路時,想到自己有龍種遺留人間,命仆人將寶物贈送給商氏,並護送其離開老家避禍。商景瀾十歲的時候,終於還是被龍宮派來的殺手找到。他在老仆的保護下逃亡至西南的十萬大山,而龍宮太子卻將其母虜回東海,從此飛龍聖王和東海龍宮結下私仇。一百年後,他獨闖龍宮做下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和聖王有關的故事,真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啊。」說到這裡,雙頭怪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城牆烽火台邊一個一丈見方的圓盤道,「如果你要對付骷髏山的千麵公子,不如試一下這個。」

哥舒信在心裡問鐵刀:「老商原來有這麼淒苦的身世,他為何那麼久都沒動靜,你覺得他還在我身上嗎?」

「我哪裡知道?按說他回次老家不會用那麼久。不過你放心啦,他的靈魂是和你綁在一起的,該出來的時候,他怎麼都會出來。」鐵刀打量著圓盤,那是一個高一丈、直徑一丈的大石塊,與其說是圓盤更像是麵石鼓。但石鼓正中間鏤刻著一個古老的法陣,隱約能見到一隻鯤鵬翱翔於雲海間。它忽然道:「這是萬妖討伐令?」

「萬妖討伐令是什麼?」哥舒信問。

「這是十萬大山裡一件有著數千年傳統的東西。」鐵刀解釋道,「每當一座妖山的妖魔要討伐另一座妖山的妖王時,會在自家城池的討伐石上注入妖力,妖力化作旗幡,旗幡上會出現被討伐者的名字,讓方圓千裡的妖魔都能看到。若有其他妖魔也要討伐,自然會快速前來加入。這是一種戰書,也是一種聚集力量的方式。但一般準備偷襲的人不會用這個方法。」

雙頭怪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道:「要激活這討伐令,沒有三百年以上的道行根本不可能。激活者道行越深,旗幟就越大。你雖然實力不錯,但能否激活也還是未知數。近百年來,十萬大山裡還沒有妖魔激活過這討伐令。我是覺得你人單勢孤,真要對付一座妖山的妖怪,你一人一刀有多少把握?」

哥舒信扌莫扌莫鼻子還未說話,就見貪吃怪一把抱住了那大圓盤,一口咬了上去。圓盤被他生生咬了一個缺口,但他同時露出茫然的表情,嘴巴咂巴了一下,裡頭什麼都沒有,而那圓盤也隨即恢復成原樣。

「不論有沒有幫手來,你都可以試試看自己的實力。」鐵刀笑道。

哥舒信道:「可是妖力是什麼?我又不是妖怪,哪裡來的妖力?」

雙頭怪同時撓著兩個頭道:「哎?這你問對了,那麼多年的確沒有人類開啟過這個,這一點我先前忘了說。和所有妖魔的寶貝一樣,人類用會不會有副作用我也不知道。」

「若能幫我救回樂冉,我不在乎什麼副作用。」哥舒信斬釘截鐵道。

「隻要是力量,無所謂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鐵刀繞著圓盤飛了一圈,停在阿信麵前,沉聲道,「自古以來開啟討伐令的方式多種多樣,一代又一代的妖魔發出過討伐令。你至今為止修為尚淺,隻要摒棄雜念,握刀用力劈下即可。」

哥舒信腦海中浮現出商景瀾、王道韞、洛競堯等人的身影,一代又一代的妖王……而我算什麼?他手指拂過刀柄上的「快意恩仇」四字,刀尖向天直指蒼穹。

久旱逢春的山嶺彌漫起一層濃厚的雨霧,大雨下了整日後,飛龍潭裡終於裂開了一個口子,一股清泉從潭底呼應冒出。轟隆隆,天地間同時傳來一聲悶響,整個問天涯散發出一股生命復蘇的氣息。不多時,山嶺裡所有的瀑布和山澗都活了過來。

商景瀾收了龍身,身上衣袍已被汗水濕透,出現在陰氣最濃鬱的山崖之上。他皺眉審視濃霧彌漫的山林,這裡為何仍舊充滿陰鬱之氣?他嘴裡念念有詞,一陣金光從身上發出,驅散了大片的迷霧,但周圍的山林同時仍有擾人心神的聲音傳出。那聲音在商景瀾靠近後越發刺耳,忽然從四麵的天空投下層層晶瑩的鎖鏈……

那些鎖鏈形成了一張天網,看似並不密集的陣法卻控製了整座山崖,就仿佛要將問天涯鎖住帶走一般。

「楚衣辭……」商景瀾眯著眼睛望向雲端,在那最刺眼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束發高冠曲裾深衣的身影。

那人有著威武的四方麵孔,赤色的濃眉下一雙妖目顧盼生威。他遠遠對著商景瀾一揖到地,駕著翔雲緩緩靠近。

「你把我們的問天涯鎖起來乾什麼?」商景瀾注視著那三百年未見的舊部,微微吸了口冷氣,他居然看不出對方功力的深淺。

楚衣辭在距離商景瀾五十步處站定,低聲道:「我鎖的不是山崖,我鎖的是龍。」他突然雙手一揚,兩股黑氣從指間升騰而出,鎖定山崖的雲鎖,居然全都捆向商景瀾,「今日我鎖龍,是為了你拋棄十萬大山三百年!是為了你放棄此地的妖族三百年!」

商景瀾並不掙紮,任由對方將其鎖住,沉聲道:「衣辭,我三百年沒回來,自然是有道理的。當日一別後,我遭遇到許多事情,並非刻意回避此地。而且你我當年約定,一旦有辦法將你們這些舊弟兄帶離十萬大山,我一定會回來。我這麼多年一直未曾放棄!」

楚衣辭問道:「那你這次回來,是找到解開封印的辦法了?」

商景瀾道:「不,我這次隻是因緣際會才回到故鄉。這道封印必須有三千年以上修為才能打開,我如今……」

楚衣辭赤色濃眉微揚,沉聲道:「你的力量怎麼會那麼弱?你到底怎麼了?」

商景瀾嘆了口氣,低聲道:「老弟,你能先放開我再說嗎?」

楚衣辭微微一笑,淡然道:「這絕無可能。商景瀾,你跋扈一世,多次壞我好事,如今終於落在我手上。真不枉我在這殘破的問天涯,事先布置了那麼多禁製。畢竟任何人回到故鄉,不回老家是不可能的。」

商景瀾眼中精芒閃爍,慢慢道:「你不是楚衣辭。你……是吳師成?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你以為那區區封印能困得住我?你以為讓那無用的楚衣辭看著我,就能阻止我破除封印?」吳師成冷笑道,「你如今連當年三成的功力也沒有,居然還敢回十萬大山,真是不知死活!」他雙手一合,山崖一陣晃動,地底下又冒出燃燒的鎖鏈,困住了商景瀾的雙腿。

「這是一句廢話,如果沒有被困住,你難道不該離開十萬大山?」商景瀾憤怒道,「你把楚衣辭怎麼了?」

「自然是被我煉化為分身了。」吳師成依然是楚衣辭的模樣,手裡多了一條赤色龍頭杖,「你死在舊部的杖下,也該死得瞑目了!」說著那龍頭杖突然幻化出青藍色的光影,劃破雲霄當頭就是一杖!

商景瀾整個身子突然變大十倍,那一杖打在他衣袍上衣角都未被帶起,他笑道:「你當年和我也鬥過不下數十回,有見過我不顧死活,看到陷阱還一腳踩下去的嗎?我一到問天涯就知此地有變。你這一杖不痛不癢,怕也還沒恢復多少修為吧。」

「但殺你已足夠了!」吳師成依然是楚衣辭的模樣,龍頭杖在他手中變成一柄七尺長的寶劍,長劍一出,天空中風雷滾滾,響起陣陣哀鳴,「三百年的封印之仇,我每日都在仇恨中度過,惡龍!納命來!」他抬手戟指商景瀾,周圍的空氣為之一緊。先前被商景瀾掙脫的鎖鏈重新聚攏,每一節鏈條都閃起金光。

這家夥哪裡找來的斬龍劍……商景瀾連續掙紮了幾次,都無法擺脫束縛,而那劍鋒已駕臨頭頂。

斬龍是上古大神通者的兵器,對龍族有先天的壓製作用。劍光到了商景瀾頭頂三尺,老龍就感覺到一陣暈眩。他大袖一擺,猛然喝道:「八風不動,山河!」他腳下的問天崖陡然旋轉起來,水潭和山峰乾坤大挪移般換了個位置。

那通天徹地的鎖鏈盡數碎裂,借著山勢的變化,商景瀾掙脫出了鎖鏈,雙臂一揚攔向斬龍劍。斬龍劍卻在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線,掃過了老龍肩頭,帶起一片血肉。商景瀾猛推一把劍柄,將劍鋒倒轉刺向吳師成。那劍勢比飛來時迅疾數倍,簡直仿佛是帶著山嶽的力量洶湧而至!吳師成後撤一步,全神戒備,等待飛龍妖王全力攻來。

但商景瀾卻飛身遁入飛龍潭,借著水勢消失得無影無蹤。「功力弱到連一戰都不敢了?」吳師成望著那深潭,嘆了口氣。

王樂冉被丟在一座遠看如怪物頭骨的山崖上,腳落實地時,鄭英雄那數十個分身也同時出現在周圍。她看了眼崖下的營寨,依稀可見林立的刀槍和飄揚的大旗,一些奇形怪狀的妖怪遊走於山寨間。王樂冉盯著鄭英雄其中一個分身道:「老爺子讓我來問你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什麼?」鄭英雄那幾十個分身同時一怔。

「還用我說第二遍?」王樂冉淡然一笑道,「珈藍叔,爺爺問你咱家的任務,你這三十年來完成得怎麼樣了?不要否認自己的身份,你用的是『天地玄黃心法』裡的三十六分身、七十二變化。若你不是王珈藍,那還能是誰?」

「若要這麼說,我不能是某個吞噬了王珈藍後學會其道法的妖魔嗎?」一個聲音在四周回盪開。

「倒是不能排除這萬分之一的可能。」王樂冉眨眨眼睛,「但如果你說,我們家號稱百年第一天才的王珈藍,會在一個妖王也沒有的地方,被妖魔吞噬,我是絕對不信的。」

對麵鄭英雄和他那數十個分身再次沉默了片刻,發出一聲仿若穿透無數歲月的嘆息,低聲道:「也許你是對的。那麼請恕我問一句,就算我是王珈藍,那你又是誰?你戴著晴好指環,不會是我家老大的女兒吧?」他一麵說著,一麵收起周圍的分身,一個又一個妖怪消失於蒼穹下,最後隻剩一個兩眼布滿血絲,麵容溫文蒼白,身形高大但略顯單薄的男子。他一身蕭瑟青衣,背負一柄紫色長劍,立於風中,透著一種雨打風吹去的落寞。

「是的,我叫王樂冉,是你大哥的女兒。」王樂冉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羊脂白玉訣,「家主密令,我來此就是為了執行你三十年前的任務。所以你能否告訴我,那一年讓你來此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王珈藍淡漠地看了眼白玉訣,答道:「那個任務我已經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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