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三章 善後（1 / 2）
天亮時分，泉州城從晨霧之中醒來。百姓們走上街頭，紛紛互相探聽昨夜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昨晚的事情已經無需探問，很多人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泉州的大善人，回回教的大阿訇鄭誌龍犯了謀逆之罪，朝廷派了官兵已將將他捉拿了。
泉州百姓的心情很是復雜。一方麵，根深蒂固的想法猶在，認為鄭家給泉州百姓帶來恩惠的自是不少。但另一方麵，很多人心裡其實也明白，鄭家這麼多年來盤踞泉州，聲勢浩大，遲早要出事。樹大招風，鄭家如此高調，朝廷豈能不聞不問？鄭家占據了東城半個城的街坊，營造了大量的宅邸園林，這還罷了，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鄭家在私人教場演練兵馬的場景，那真是旌旗招展刀劍如林，甚為驚人。還有人親眼看到鄭家水軍在海麵上演練的場景，數十艘大小船隻攻戰穿插，氣勢自是威武。當時或許隻是驚嘆，但現在想來，鄭家那是有做大事的想法。
普通百姓倒也罷了，其實之前滿城感激鄭家，大多數是因為人雲亦雲之故。真正得到實惠的隻有少數人。大多數人隻是被洗腦了。特別是那些回回教徒，他們被洗腦的最嚴重。很多人昨晚沒有趕上大部隊的串聯，到了早上便私底下慫恿串聯準備聯合教眾去救人。然而，他們很快聽到了真主使者降臨的那件事。親歷昨晚現場的百姓有鼻子有眼的敘述了那過程，說那使者抬手殺人於無形，金剛不壞之身，無所不知之能，他代表主下來懲罰鄭家和那些利用主之命橫行霸道之人。
通過百姓之口的傳播，往往會添油加醋。生恐聽者不信，往往便會自行演繹，於是乎很快，昨晚的場景便演繹為那使者踏著五彩祥雲而來，渾身光芒萬丈，雙目如電，散發聖潔之力。目光所至，可看透人心雲雲。讓昨夜的鬧劇籠罩上了一層搞笑的色彩。但無論如何，即便輿論沸騰，卻也是木已成舟了。百姓想要鬧事，那還是說說而已，除非真正有強有力的組織。
到了巳時時分，官府的告示貼了出來，事情的原委曲直終於水落石出。那告示上說，鄭誌龍父子盤踞泉州，私練大量兵馬，意圖不軌。勾結秦檜叛賊，收容秦檜之子，意圖勾連金人，發起內亂。朝廷及時得知，派兵前來剿滅。又說鄭誌龍父子以朝廷之利中私人之囊，收買人心，蠱惑百姓，使民隻知鄭家而不知朝廷，隻知教而不知國，妖言惑眾，其心叵測。
告示上還說，自即日起，但凡收受鄭誌龍父子錢財賄賂，勾連沆瀣之人，需三日內前往府衙退回贓物，可既往不咎。三日之後，頑抗不冥者將全部以同黨之罪查處。告示上還說，百姓受其蠱惑，一概不糾。即日起開市如故，各番國商賈，商行船號運行如常，但需前往市舶司例行登記，按照朝廷規矩辦理。但有乘機蠱惑騷亂者，一概拿辦誅殺，絕不姑息。
告示最後告知百姓，鄭誌龍自知罪孽深重，昨夜已然自焚身死，其二子鄭伯平鄭伯安已被鎖拿下獄，不日遞解京城交由朝廷論罪雲雲。
至此，百姓們終於得知了事情的全貌，驚愕唏噓之餘，卻也人心漸定，議論漸平。
泉州府衙大堂上，方子安召集了全城官吏前來訓話。告誡他們各司其職，不得怠慢。之前種種，但隻要誠實坦白，既往不咎。否則便像是通判張仁美一樣當場誅殺。
泉州的官吏們幾乎沒有清白之人，很多人提醒吊膽擔心受到牽連，但聽了這番話，頓時有了希望。之後，不斷有人來找方子安私下裡坦白，上繳贓物。方子安一筆筆的登記，並且從他們口中得知許多福建路官員受賄的線索，以備將來一一查勘核對。
忙忙碌碌直到天黑時分，方子安準備離開衙門時，卻發現劉正奇站在衙門口，似乎在等著自己。
「劉大人，怎麼站在這裡？」方子安笑道。
劉正奇拱手道：「方大人，卑職正在等你。見你事務繁忙，便沒敢打攪。」
方子安笑道：「有事麼？」
劉正奇伸手從懷中扌莫出一個小包裹遞給方子安，方子安道：「這是什麼？」
劉正奇道：「這是三十兩銀子，下官的全部家當。」
方子安皺眉道：「你也收了鄭家賄賂？」
劉正奇道：「沒有，不過他們請我吃了幾頓酒飯，我想著吃拿是一樣的，所以這算是吃鄭家酒菜的飯資。我知道那酒宴很是昂貴，更不知道獅子肉老虎肉值多少銀子，這裡是我全部的積蓄，先上繳給大人。倘若不足，容我再想辦法。」
方子安愣了楞，哈哈笑道：「劉大人還真是個直性子，吃些酒飯算不得什麼。我知你並未收受錢色賄賂便好。要按你這麼說，那日我也吃了鄭家酒席，豈非也受賄了麼？那隻鄭家拉攏的手段，我去吃是想探查消息，你去吃是因為你不知鄭家居心，另外可能還是那趙通判逼著你去的，這算不得什麼。」
劉正奇點頭道：「大人既這麼說，我便安心了。我可不想被人說閒話。我來泉州上任，是想好好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