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1 / 2)
用餐高峰期的橫濱街道幾乎擠滿了車子,速度較快的機車不適合在這種人群密集較多的道路上行駛。
與夏川幸商量過後,中原中也將車子開到了地下車庫內停放。
行駛的機車緩慢熄火,感知到搭在自己月要間的手鬆開,坐在後方位的人跨步走下車後,中原中也放鬆的呼出了一口氣。
又在發覺了自己不經意的這個動作後,不太自然的用指尖勾了勾choker,視線瞥向了一旁。
「這個。」
一轉頭就看到了中原中也拉扯choker的動作,夏川幸好奇指了指他脖子上戴著的黑色項圈問:「恕我冒昧,這個是中原大人獨特的興趣愛好嗎?」
「……特、特殊的興趣愛好?!」
中原中也愣了一瞬,很快便羞惱的反駁道:「不要用這麼奇怪的描述方式!」
「這個隻是……」
不知是因為天氣過熱還是其他的什麼,在夏川幸直白目光的注視下,中原中也莫名覺得脖頸有些輕微發燙,他不太自在的又扯了扯choker,喉結動了動說:「隻是服裝方麵的搭配、搭配懂嗎!」
「欸——」
工作時認真負責、懂禮又穩重的的上司,不僅酒量很差,在醉酒後喜歡高歌,在日常生活中還喜歡佩戴一些略顯誇張的金屬飾物嗎?
掃了一眼停在一旁外型炫酷十足的機車,猜想這應該又是某種人設的反差,夏川幸明了似的點了點頭,看向中原中也,話語由衷的誇贊道:「這個搭配很適合您。」
確實是很適合。
中原中也的性格本就是明朗輕狂的。
雖然因為職位以及自身責任心的原因,會在下屬麵前特意表現出一副沉穩可靠的模樣吧,但到底還是十八歲的少年,喜歡能帶來刺激的機車與張揚的飾物並不奇怪。
——更別提他戴著真的很好看。
「……你說這個乾什麼。」
佩戴了很長時間的飾物,突然被人單拉出來誇贊,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中原中也按了一下帽子,側過頭看向一旁,忽然提高了音量,生硬的轉移話題道:「走了,不是說吃午餐嗎?去晚了等會就沒位置了!」
「好的。」
夏川幸淡定點頭。
走出地下車庫,外麵就是遍布了商店的繁華街道。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邊走邊看著街道兩旁的店鋪說:「夏川,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等了片刻沒有等到答復,他略感疑惑的轉過了頭,發現夏川幸並沒有跟在他身後,而是駐足在了一間奢侈品店鋪外,正透過擦拭的乾淨的玻璃凝神看著裡麵。
眉頭微蹙,中原中也又叫了一聲:「夏川?」
「啊,抱歉。」
夏川幸這才回過神。
這副表現可跟往常不太一樣。
中原中也邁步走至夏川幸身側,也學著她的模樣目光審視的看向店內。
發現這隻是間普通的店鋪,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也沒看見店內有什麼通緝人員後,中原中也反應了過來,轉頭看著夏川幸問:「你有什麼想買的嗎?」
「不。」
夏川幸搖頭,語氣平靜解釋道:「隻是略微有點在意而已。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需要為此特意耗費時間。」
「耗費時間……」
經常能從少女口中聽到這個詞匯。
也不知是為何,明明是正值青春,應該活潑陽光的年齡,但從夏川幸身上卻看不出一點青春期該有的放肆痕跡。
她的行為處事都沉穩到了死板的程度,且總是堅持著一些上下級之間的規定,將上司的任務與命令排在了最先級別,而自身的期望與渴求卻壓在了最低。
甚至有時會像現在這樣,故意漠視自己的想法。
「我說你啊,」中原中也雙手抱臂,皺著眉問:「明白我們出來是做什麼的嗎?」
夏川幸想了一會回:「中原大人請客吃午餐的?」
「這隻是其中之一。」
看著粉發少女眼中真實含著的迷茫,中原中也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休息啊,休息。」
「你這段時間已經很辛苦了,不要讓自己繃的這麼緊。人都是會累的,偶爾也放鬆一下吧。」
話落,中原中也直接從西裝的口袋內抽出了一張黑卡,遞了給夏川幸說:「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隨便買,記在我的賬上。」
「中原大人……」
夏川幸看著中原中也手中莫名眼熟的、似乎曾經出現在太宰治手裡,不知道被他刷爆過多少次的黑卡,神情有些復雜的感謝道:「謝謝您的好意。」
中原中也剛想要做好事不留名的抬手婉拒夏川幸的感謝,就聽到她話鋒一轉如此說道:「但是我有這間店鋪的至尊vvvvi會員卡,買東西隻要刷臉就行了,黑卡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已經淘汰了。」
中原中也:「……」
「我原本想著在工作時間逛商店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但您似乎不介意的樣子。」
夏川幸頓了頓,彎月要鞠了一躬說:「那麼還請您暫且在此等我一個小時,我去買個店鋪。」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等等,她剛剛說要買什麼?
——買個店鋪?!
目送著粉發的少女還沒靠近店鋪就被店員熱情迎接,簇擁著走入店內的身影,中原中也站在店外的背影莫名的蕭瑟。
怎麼講呢,這種被時代淘汰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女性買奢侈品已經不是買一件兩件的更換著戴……
——而是直接把店買下來了嗎?!
不太確定夏川幸說的要一個小時之後再出來是真是假,中原中也看著店鋪內都是女性在熱切討論首飾的畫麵,總覺得這種場合他不太適合進去。
於是就雙手插兜,後背靠倚著奢侈品店鋪的白色瓷磚牆壁,站立在牆角灑落的陰影處,完全充當一個陪女性逛街的背景板,呆在店外等著夏川幸出來。
作為國際港口都市,橫濱的繁華是毋庸置疑的。
饒是這座城市的暗之麵魚龍混雜,無時無刻不充斥著血腥與戰火的組織糾紛吧。
但照在陽光下的時刻,普通民眾們多會聚集的街道,還是和諧且熱鬧的。
在這裡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人群。
互相交談神情嚴肅的公司職員,好奇的環顧著四周連連發出驚嘆聲的遊客,目光銳利站在街邊,尋找著有成為偶像潛能的星探,還有午休時間結伴而行歸家的學生。
身穿著水手服的女生們手挽著手在街邊行走,時不時側過頭與同伴們耳語幾句,麵上明朗含著朝氣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天真爛漫,讓人一看到她們就聯想到青春。
而她們也確實是身處在青春的最美好的季節裡。
中原中也站在牆角的陰影處,看著走在光輝下的學生們。
不知為何,想到了夏川幸。
像她這種年齡……
腦海中浮現了夏川幸凝神隔著玻璃望著店鋪內首飾的模樣,中原中也移開了視線。
明明是愛美在意容貌的年齡,也會為了護膚請專業的美容師定製專業的美容方法。
但因為工作的特殊,她身上常穿的衣物隻是一身漆黑的西裝,見不到半點女性喜愛的飾品的蹤影。
且記憶裡的她很少笑,時常是麵無表情的處理著文件,神情漠然的與下屬交談的模樣。
那成熟穩重的性格有時會讓人無意識的忽略掉……
她隻是個十八歲的剛剛成年的孩子。
如果不是生在鐳缽街,如果沒有加入黑手黨。
中原中也壓低了帽簷。
她應該更適合成為開朗的學生,每日與同學結伴而行,談論著學生們會感興趣的事物,佩戴自己喜歡的首飾,走在陽光之下。
……而不是現如今一身黑的,需要壓抑自己的喜好,見不了光的黑手黨吧。
懸掛在店鋪外的鈴鐺輕輕響起,穿著精致職裝的店員走到中原中也身旁小聲的問:
「請問,是中原先生嗎?」
陷入在自己思緒中的中原中也被喚醒,站直了身體看著她說:「對,是我。」
他目光掠過店員身後,沒有看見夏川幸的身影,有些疑惑的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在確認他就是那位中原先生後,店員小姐姐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待客笑容說:「夏川小姐有事先離開了,讓我們傳給您一句話。」
「有事?離開?」
這種沒有匯報就突然離開,還需要他人來傳話的事情很少會發生在夏川幸身上,中原中也眉頭微蹙,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低聲問:「什麼話?」
店員小姐姐輕咳了一聲,模仿著夏川幸的語氣說:「『看見了田村,我先失禮離開一會。中原大人可以先去品嘗午餐,待解決完叛徒後我會第一時間回歸。』」
「……就是這些了。」
在橫濱生活久了,多少也知道各類組織的存在。
所以在口中說出日常生活中根本不會發生的、信息含量極高的「解決叛徒」的詞匯時,店員小姐姐麵上並沒有慌張的情緒。
「田村?!」
得知夏川幸看到了叛逃的田村不僅沒有跟他匯報,還直接追著他離開了,中原中也瞳孔驟縮,立刻提高了聲音急促的詢問道:「她自己去了?從哪裡走的?!」
店員小姐姐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指了一下店內,聲音微顫的說:「後、後門……」
「嘖。」
側過頭嘖了一聲,中原中也收回曾經評價夏川幸性格沉穩的話。
她哪是性格沉穩,她完全就是自說自話,任性的不行好嗎?!
想起田村檔案上標注的是個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實力也不算多強。
夏川幸一個人確實可以輕鬆把他製伏。
——但檔案是可以作假的。
快步走進店內,中原中也麵色不太好看的想。
田村最好不要在檔案上弄虛作假,不然他會讓他知道——
一句話不說,自顧自離開追尋叛徒的下屬確實讓人生氣,但說到底還不是叛逃人員的錯。
中原中也深藍色的眼瞳內閃過一抹冷光。
——重力的可怕。
-
田村確實沒有在檔案上作假,他真的是個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
不然也不會在短短時間內被夏川幸逼入了絕境。
廢舊的倉庫內,身穿破舊西裝臉上滿是雜亂胡茬的男人,捂著手肘蜷縮在地麵上,眼中含著驚恐的注視著慢步靠近的粉發少女。
赤色的血液順著手臂流淌,滴落在了滿是髒灰的地麵上,立刻凝成了一團。
他肩膀處有著顯眼的槍傷,但並不是夏川幸造成的,而是他所屬組織內亂,被自己人打中的。
「像你這樣的人……」
田村喘了一口氣,一邊賣力的將身子往後挪動,一邊緊盯著夏川幸,發泄著內心中的恐慌叫囂道:「像你這樣的人隻不過是港口黑手黨養的一條瘋狗罷了!」
「別看自己職位多高,其實你根本沒有多重要!他們看好你隻不過因為你是個好用的工具!因為你能替他們做一切他們不能放在明麵上做的事情!」
「遲早有一天……」
田村單手撐著地麵,晃晃悠悠的站起說:「遲早有一天,當你沒有了利用價值……」
不知是自嘲還是譏諷的笑出現在他臉上,他用那雙渾濁且滿含惡意的眼睛盯著夏川幸說:「你就會被他們拋棄,淪落到像我這樣的處境,不管去到哪裡都是仇恨的目光,深陷沼澤,最終屍骨無存!」
就如溺水瀕死的人知道自己無法獲救,臨死之前拚命想把站在岸邊的人也拉下水一樣,田村話語裡都是惡意的挑撥離間著:「你的囂張,你的狂妄,你所謂的番犬之名,不過就是死前的墓誌銘罷了!」
「優秀的新人又怎樣?首領護衛隊隊長又如何?!說到底還不是顆不需要了隨時就會被拋棄的棄子!」
他弓著身體猖狂笑道:「多麼可悲!」
夏川幸站在不遠處,如看著什麼話劇般看著這一幕,麵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隻淡聲道:「『養育部下,將他們安置在最適合的位置。必要的時候就舍棄,隻要是為了組織的話,無論怎樣殘暴的事都要去做』。」
她緩慢將手槍上膛說:「——看來你並沒有這個覺悟呢。」
口中呼入的空氣如砂礫般磨著嗓子,田村盯著她手中的槍,戒備問:「……你想說什麼?」
夏川幸平靜回答他:「身為部下,被利用,被舍棄,隻要能換取組織的利益,不都是應該的嗎?」
「……」
捂著手肘的指關節驟然收緊,田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夏川幸說:「你這個人……難道就沒有身為人類的不甘與怨恨嗎?!」
「被利用!被舍棄!所有的付出都化為煙霧!功勞、甚至連名字都被抹去!你不會覺得痛恨嗎?!不會怨恨嗎?!」
麵對著田村的質問,夏川幸隻簡潔吐出兩字:「不會。」
畢竟這世界本質隻是個遊戲罷了,都是虛構出來的東西。
等副本關閉後別說所謂的名字、功勞了,恐怕連這個世界本身都會被抹去,不復存在。
夏川幸麵上是純粹的無所謂的表情。
——既然都是虛擬的東西,那何必需要在意呢?
「……」
急驟的呼吸猛然一窒,田村仰頭望著夏川幸,渾濁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對方的身影。
粉發的少女逆光而站,手中穩穩的舉著槍,聽到他癲狂的譏諷和質問時神色依舊平靜,眼底沒有掀起半絲的波瀾。
她沒有被激怒,也沒有覺得無路可退隻能大放厥詞的他可笑。
在她眼中,在那雙銅色漠然的雙眼中,田村隻能看到自己狼狽淒慘的可笑身影。
但隱隱的,與那雙眼對視時,田村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什麼。
觸碰到了一些,潛藏在冰冷的表麵之下,悄然浮動,緩慢滋長、隱藏的很好的危險一麵。
「哈、哈哈……」
不知為何,田村突然很想大笑出聲,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捂著臉,腳步踉蹌的後退著,笑聲沙啞且刺耳。
他在笑他自己,也在笑港口黑手黨。
哪有什麼忠犬?
哪有什麼無動於衷?
哪有什麼心甘情願被利用?
隻不過是——
他的身體如失去支撐那般無力的跌倒在地,掀起了陣陣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