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他柔情如水,但白悅悅後脖子上的汗毛都已經立起來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詭異十足的笑,「陛下有話說罷。反正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就這麼說就好。」
他越是溫柔,她就越疑心他是不是懷揣著什麼陰謀詭計。上回在宮裡她已經吃過心軟的虧了。看他病成那樣,好心照顧。結果就是被他扣在宮裡了,如果不是太後那兒突如其來的機會,她現在還不定怎麼樣呢。
「你怕朕?」元茂麵上的笑容有些許減退。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溫和的長相,他的美是裹了一層華美綢緞的鋼刀。當那層溫良的表皮褪下,就露出了其下的鋒銳。
那股鋒銳如刀,隨著他的視線落到身上,白悅悅忍不住向後縮。
「過來吧,朕想要和你靠近一點說話。」
元茂等了會,還是沒有等到她過來。她小心謹慎的打探他,猶豫了下,但就是沒有過來。
元茂見她不過來,那點耐心終於告罄。乾脆起身到她那裡去。
他起身的片刻,白悅悅有瞬間的驚慌失措,她下意識往門外去看。元茂一步過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所有的逃跑意圖全數按在掌下。
掌下的肩膀纖纖,透著一股至極的柔軟。
他坐到她身邊,「你怕朕什麼?」
元茂淡淡開口,他牽袖持起火夾,將茶爐裡的火重新點旺。他手法熟稔動作老道,將放置在一旁的燒水的茶壺拿來,重新在茶壺裡頭倒上水,架在爐子上燒。
元茂另外從茶罐裡取了兩塊茶餅,放置到茶碾裡。他一套下來行雲流水,看著就知道是其中的老手了。
「我怕陛下會發怒。」白悅悅瞧著已經沒辦法躲過去了。
「朕為什麼會對你發怒?」
元茂雙手持在茶碾兩邊的把手上,一麵用勁將茶餅碾碎,一麵好奇過來看她。
她麵色白皙,臉頰上浮著因為天熱又或者別的緣由而起的緋紅。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耳邊碎發旁的那層細細的汗。
他目光專注而認真。白悅悅被看得低頭,連著眸光也看著別的地方,「我、我方才給陛下喝了苦湯來著。」
元茂輕笑一聲,笑聲極輕,一聽便知道他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在宮裡,你餵朕喝的苦湯難道還少了?」他手上動作細致,也沒耽誤他和她說話。
「那不一樣。那不是給陛下治病麼。」她嘟囔兩下,但也沒有之前那麼警惕了。
元茂示意她過來,「朕教你怎麼煮茶,你過來吧。」
白悅悅看了看門外,她小心的提議,「要不然,還是讓大王進來吧?」
外麵雖然也有供人休息的地方,但和屋子裡比起來,還是稍微涼爽一些。
元茂手裡的動作一頓,他向她看過來,白悅悅被看的往後一躲,「我方才什麼都沒說。」
他望著她的眸光有些探究,過了好會,手上碾茶的動作又動起來,「你對他還是和之前你說的一樣麼?」
元茂記得她說過,她不喜歡長樂王。
這話他信。她天生的沒心沒肺。前生他掏空了心思對她,她照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能做到的,長樂王能做到麼?
但是這次她沒有和上回那麼答的迅速,她遲疑著沒答。元茂見狀,他整個人似乎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從頭頂處用力,將他整個都完全摁入冰水裡。
他骨頭都已經冷透了,比他十二歲那年被皇太後下令在寒冬剝去外袍,跪在漫天大雪裡還要更加冷。冷得他血都已經冰了。
透頂的絕望裡,一股夾雜著濃厚恨的蠻狠從心底裡出來。
那就乾脆直接將她帶到宮裡,鎖在他的身邊。
隨便她哭也好,鬧也好。
若是她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他也不在意她的恨了。
他的手指逐漸收緊。
「他是個好人。」白悅悅壓低了聲量,「對我也很好,也不和我計較那些對錯。」
她眨眨眼,「我……」
壓在他身上的絕望瞬時如同退卻的一乾二淨。
原先的陰鷙在他眼底裡褪的乾淨,朗聲笑問,「你什麼?」
白悅悅不說話了。
元茂臉上的笑意比方才濃厚了許多,「你是覺得他是個好人,所以你根本不想傷他的心。是不是?」
白悅悅乾笑兩聲不說話,皇帝自顧自的說,她還是別去妨礙他的興致。
她在宮裡也好,宮外也罷。和皇帝對著乾,都不會太過分,擦著皇帝暴怒的底線而過。
「難為你還有這樣善解人意的時候。」末了,元茂還是忍不住酸了酸。
他轉頭過去,見到白悅悅垂首不語,「抬頭,不是要學如何烹茶,你這樣頭低著,如何學?」
「那要不然,待會我再煮一碗給陛下?」
白悅悅抬頭滿臉都是興致。
元茂瞬間又回到了那直沖天靈蓋兩眼一黑的苦味。
那滋味可比灌苦藥濃烈多了。
「不了。」他拒絕的乾淨利落。
「烹茶也不是一會就能速成的,你跟著朕多學幾次。」
白悅悅瞬間身上汗毛直豎,連帶著起了一大片的雞皮疙瘩。
「多學幾次?」她險些要哭出來。
「朕會抽空過來,親自教你。」
一聽是元茂出來,而不是把她給弄到宮裡去,她頓時一顆心落下來。
白悅悅捂住月匈口狠狠的吸了幾口氣,算是給自己壓壓驚。
元茂將碾好的茶葉處理好,拿起來小心的放到那邊已經燒開了的水裡。
過了小會,他拿了一碗送到白悅悅麵前。
白悅悅望著麵前的茶盞,「陛下,大王還在外麵呢,這個天的話,大王在外麵是不是不太好?萬一熱出什麼事了,那小女可承擔不起。」
「長樂王比你以為的要強健的多。而且如果真出了什麼事,那也是朕來承擔。」
他給自己盛了茶湯,「朕想要單獨和你呆一會。」
「在宮裡,朕沒有這樣和人說話的時候。」
元茂喜歡和她在一起,她每日裡都是數不完的高興事,哪怕那一日明明沒有什麼好事,她也能找出讓自己高興的事來。
看她每日裡說說笑笑,她的喜悅和高興也能一股腦的傳到他的身上。讓他心中千鈞重擔一鬆。
誰也給不了他,除了她
之外。
白悅悅還想說,元茂示意她喝茶。
茶水已經放置了一會,由原先的滾燙到了如今的適應入口。
她捧起來,小心的喝了一口。
草木芬芳夾雜這些微的苦在口中彌漫,過來小會苦味散去,回了些許的甘甜。
元茂含笑看她,白悅悅點頭,「陛下果然茶藝高超。」
「不過是當初讀書之餘偶有閒暇,閒來無事學學。」
元茂看她,「你那一手當初是和誰學的?」
「不記得了。宮裡人那麼多,來來往往的,誰記得住。」她說著,一口口的喝著。
另外抓準機會,拿了一個茶盞滿上,等著機會送到長樂王手裡。
飲茶興於南朝漢人士族,元茂曾經在宮裡見過渡江投奔的南朝士族如何優雅品茶,心生向往,不由得特意多學了一些。
他牽袖持茶盞,卻見到那邊的白悅悅已經連著喝了兩盞。
牛嚼牡丹,完全把這個當做飢渴的水。
元茂蹙眉,他和她雙目對上,「這不是拿來解渴的。」
「不解渴,不讓我自己更舒服,那我喝這個做什麼?」
白悅悅一番話說的元茂有瞬間的無言以對。
「這世上的東西是應該讓我覺得舒服的,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
元茂見她滿臉的理所當然,見到手裡的茶盞,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眼角餘光暼見她捧著一碗茶一口喝到了底。他不自覺的學著她的樣子,一飲而盡。
草木的芬芳霎時間全部充斥在唇齒裡,濃鬱到令他有些詫異。
白悅悅見狀就笑,「這樣不是也挺好?這裡又沒有其他人,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何必一定要有什麼規矩。」
「這些湯湯水水,就是給人喝的。不給人喝個痛快開心,那這些東西做出來乾嘛?」
她理直氣壯的讓他忍不住笑,連帶著茶湯都不小心濺出來了一些。
元茂抬袖擦拭過唇角的茶湯,臉上還帶著笑,「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那麼多歪理。」
「陛下難道不覺得這些歪理其實也很有道理麼?人活在世上,要是自己被這些東西弄的不痛快,那不是更沒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