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觴(1 / 2)
更闌人靜,連守門侍衛都昏昏欲睡之時,盛澈換上便衣出了宮。
永安街當真是個縮略的不夜城,三更半夜的也還燈火通明喧囂塵上。
盛澈不似往日過多流連,直奔楓林晚。果真,今日的楓林晚沒有關門,或者說,自打楊觴殺了凜東躲藏至此之後,楓林晚裡就徹夜等待盛澈的到來。
半夜的酒客稀疏,掛在門庭廊柱上的令羽已經不見了蹤影,盛澈急急的走進去四下打量,驀然抬頭之際,發現那個熟悉的白衣男子如往常一般倚在二樓的雕花廊柱旁,平靜的注視自己,仿佛並不像九死一生之後的半年未見,而隻是昨天剛打過招呼。
盛澈對著二樓的角落喊道:「你還不下來?」
楊觴抱劍的姿勢未變:「是你該上來吧。」
盛澈看看四周,確實覺得不安全,就轉頭吩咐蘭鳶準備酒菜,然後徑自上了樓,對於她而言,再珍貴的重逢,都要有好酒好菜的點綴,這才是該有的人生。
進了雅間,楊觴立在盛澈麵前上下打量了許久,才道出一句話:「憔悴了點。」
盛澈沒好氣的回嘴:「能不憔悴嗎,我大病初愈就跑來找你了,你小子去哪了,明明知道我在上京城,還跑出去好幾個月。」
「你病了?」楊觴握了握手裡的劍,語氣快了些。
盛澈道:「無事,就是天冷瞎溜達凍的發燒了,幾天才退熱,所以耽誤我來找你了,不然凜東死的第二天我就能見到你的。」
楊觴伸手抵了一下盛澈的額頭,才接著道:「無事便好,你怎麼知道凜東是我殺的,是看到竹葉了嗎?」
「看到了,還有那處劍傷,便確定是你了。」盛澈道。
楊觴道:「我尋遍了上京城的大小官邸,你到底藏在了哪?」
「我在皇宮裡。」
楊觴恍惚的神色稍縱即逝:「我早該想到的……」
盛澈挑眉:「看你並沒有多驚訝,我可是躲在了皇宮裡呀。還有啊,你記得那個趙傾城嗎,他就是當今東元朝的崇允帝。想不到吧,這小子隱藏的太深了。」
像是說笑一般,盛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而對麵的楊觴,還是沒什麼神色上的變化。
「你還是這樣,天塌下來的事都不皺一下眉頭。」
楊觴早在和趙傾城交手之時就察覺出了他的身份,兩大名門大派的武學宗師能不計前嫌共收的弟子,在這東元,想想也該知道是誰。楊觴用他平淡如水的眼睛看了看盛澈,藏在心底的話在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你從小便是這樣,一有心事就愛抿嘴,說吧,憋在心裡怪難受的。」盛澈抬頭看了看楊觴,給他也倒了杯酒,用一根手指頭戳這杯身推了過去。
楊觴拿起酒杯,抬頭猛的灌了下去,他平時不愛喝酒,以至於咽下的時候喉結都跟著難受的顫抖了一下:「你知道是他下令剿的送青山嗎?」
「知道。」
「知道了還願意待在宮裡?」
「我剛得知他身份時也因送青山之事出手傷了他,可終究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還能是誰的錯。」楊觴握著鷓鴣杯的指節根根發白,那杯子似乎危在旦夕。
「現在解釋不清楚,是建承王先斬後奏剿的山,但歸根到底是因為他,我也知道。可送青山的兄弟們現在性命無憂也多虧了他,而且他幾次三番的救我,所以……」
「所以你就原諒了他。」楊觴終究是捏碎了手裡的杯子,鮮血伴著破碎的瓷片七零八落的散在桌上,看著很是刺眼。
「楊觴,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欠人恩情,所以此事之後,我和趙傾城就兩清了。」
聽了此話之後,楊觴才把攢緊的手緩緩鬆開,盛澈遞給他一塊蘭鳶早前給的絲帕,讓他止住手中的血:「我知道你打一開始就不喜歡趙傾城,可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飛龍大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