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爭執(下)(2 / 2)
漪如走過去,少頃,輕輕扯了扯容氏的袖子。
容氏抬起臉來,滿是淚水,眼眶和鼻子都紅紅的。
這副模樣,是漪如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頭一回見。
容氏在她麵前,從來波瀾不驚,遇到再大的事也似乎永遠有辦法。而現在的她,臉上滿滿的全是彷徨無助,柔弱得讓人心疼。
看到漪如,容氏忙側過頭去,將臉擦乾淨,好一會,才轉回來。
「你怎又來了……」她哽咽著,道,「回院子裡去……」
漪如自不會走。
她在容氏的身旁坐下,望著她:「我問母親一件事,母親答了我就走。」
「何事?」容氏問。
漪如躊躇片刻,道:「母親,你喜歡父親麼?」
容氏一怔,臉上閃過些不自在的神色。
「又來說瘋話……」她繼續用絹帕擦著眼角,吸了吸鼻子,「什麼喜歡不喜歡……」
「母親快說。」漪如抓住她的手,「母親其實不是喜歡父親,是麼?」
「胡說。」容氏隨即道,「不喜歡他,我嫁給他做甚。」
「那便是了。」漪如望著她,「我聽阿姆說,母親和父親自幼相識,日久生情,不像別人那般三媒六聘,成婚了才見麵。父親當年為了與母親成婚,連宮中都驚動了,經歷了許多曲折才得了圓滿。」
提到當年,容氏的眼神又黯下。
「你阿姆都跟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漪如繼續道:「母親,你平日與阿姆她們說到別人家時,總不讓她們說別人的不是,常勸誡說,人家日子過得究竟如何,隻有人家自己知道,隻要過得高興,外人再置喙也無趣。怎麼這話到了母親身上,道理卻變了?我且問母親,母親做這事,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不被人指摘,還是為了那什麼枝散葉?」
容氏目光不定,少頃,道:「自是二者都有。」
「那麼不被人指摘以及開枝散葉之後,母親得到的又是什麼?」漪如緊問。
容氏怔了怔,一時答不上來。
「是高興。」漪如道,「母親覺得,別人不指摘了,自己應當會高興,嚴家開枝散葉了,自己應當也會高興。可母親真的高興麼?母親明明和父親一往情深,看著父親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生兒育女,母親難道會喜笑顏開麼?」
這話,一下觸到了容氏的心底。
她看著漪如,目光狐疑又復雜。少頃,喃喃道:「你小小年紀……誰教你這般說話……」
「無人教我。」漪如認真地說,「母親總讓我多讀書,說讀書能明理。我看書上說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典故之時,便心想,雖然人不可無誌向,但世間總有不完滿之事,恰如那老翁的馬。雖然丟了,可老翁卻全然不為之沮喪,反而安然過自己的日子,對別人那風言風語不以為然。這要緊的,並非是不是有後福,而是他能想清楚心中所求,故而無論何事皆坦然愉悅。母親吃齋念佛,讀經參禪,難道還不如一個老翁看得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