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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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入寢殿,撲麵而來便是一股藥味與血腥氣混合在一起的濃烈異香。

路懷雍眼中閃過厭惡之色,轉頭問身邊候著的老太監:「陛下傷勢如何了?聽聞那北鞍人以數千幼童心肝祭火爐,鑄出的箭矢可破龍鱗?」

——盛朝皇室皆為真龍後裔,尋常刀槍傷不了其發膚分毫,隻能以邪法破之。

去年第一場雪後,北鞍蠻夷趁邊關鬆懈舉兵來犯,連占三城,惹得朝野震動。

宣武帝賀晃川力排眾議禦駕親征,稱除夕前必帶眾將士凱旋而歸——如此狂言,無論換做哪個將領,任憑他威名在外,群臣心中都要打鼓,但出自賀晃川之口,卻是無人敢質疑。

果不其然,年關剛過邊關便傳來大捷的戰報,待到除夕前夜,大軍更是如期而歸,臣民夾道相迎,山呼萬歲之聲排山倒海。

慶功宴上,賀晃川身披一身沉重銀甲與群臣推杯換盞毫無異樣,直到宴席結束宣禦醫至和光殿,才知中了北鞍暗箭。雖箭頭隻入肌膚毫厘,但鑄箭之法過於凶烈,傷口始終未曾愈合,大軍返京途中又拖了這麼久,恐陰煞之氣傷及心脈。

「回君後,禦醫說已無大礙。」康福恭敬道:「那箭傷雖陰邪,但陛下亦非凡體,隻是到底傷了元氣,龍體尚虛,還需時日靜養。」

聽到君後這聲稱謂,路懷雍眉頭微蹙,卻是忍著沒有發作,隻是冷淡地略一頷首:「陛下這裡有我侍奉就好,你們都退下吧。」

康福聞言略一躊躇,可思及陛下禦駕親征期間,連監國之權都給了這位,寵愛信任可見一斑,又怎會在意這點細枝末節?他還是勿要做那不識相的刁奴的好。

想罷便應聲諾,帶著宮女魚貫而出。

路懷雍緊繃的神色稍緩,暗暗攥緊袖中之物,幾番深呼吸後,他端起湯藥走繞過那扇刻著五爪金龍的小葉紫檀屏風,來到龍床前。

越是靠近,鼻間縈繞的那股頹靡艷麗的香氣就越發濃烈,路懷雍厭惡至極,屈辱的記憶湧了上來,心中不由低罵了一句:「□□!」

他知道那是龍血的味道。

龍性本淫,龍血亦有催情的效用。

他十七歲那年,因為討伐妖患有功得以隨父親威遠侯一起拜見先帝,先帝那天似乎甚是開懷,笑著打趣身旁當時還是太子的賀晃川:「太子今日來得趕巧,依你看該如何賞威遠侯世子?平素總是你立了功就馬不停蹄地朝我討賞,半點都不肯虧待自己,想來對這些應該獨有心得才對。」

路懷雍當時驚異於天家父子相處竟也能如此親昵,反應過來才發現賀晃川打量了他良久,他不敢直視太子容貌,隻是盯著那輪廓優美的下半張臉,見其半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言說:「孤會給世子最好的賞賜。」

——便在麵聖結束後邀他到東宮一敘,賜了他一杯摻了龍血的酒。

路懷雍至今仍記得那股仿佛攝人心魄的醉香。

那夜荒唐後,尚且年少的他以為自己酒後失態冒犯了儲君,醒來後滿心絕望地跪在塌下請罪,賀晃川卻在欣賞完他誠惶誠恐的神情後,好整以暇道:「你飲了孤的血,便如同攝走孤一魄,倘若不常伴在側,孤恐怕心神難安。」

果然,三年後賀晃川登基,便強召他入宮侍奉。

漸漸自往事中抽離出來,路懷雍重新將目光落在龍床上。

自那時起已經十九年過去,賀晃川的容貌卻好似沒什麼變化,他此刻慵懶地倚靠在墊高的軟枕上閉眼假寐,僅著一身輕薄的白底繡金蓮圖樣寢衣,衣襟鬆垮地耷拉在鎖骨邊緣,黑發未束,如同穿石瀑布般披在肩頭,散落在錦被上,儀態間並沒有帝王該有的莊重。

尤其是那雙眼睛,盡管此刻正閉著,卻仍舊能瞧出那雙眼的形狀——對於成年男子來說有些太大了,眼瞼彎彎的,眼角是略微下垂的弧度,密如鴉羽的睫毛在仿佛冰雕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瞧上去竟是格外天真無邪。

光看賀晃川的外貌,不清楚的大概會以為他是剛及弱冠的少年天子,甚至還是軟弱可欺的那種,但從賀晃川二十五歲那年踏著血路繼承大統,至今已穩坐江山十六餘載,朝野上下向來令行禁止,無人敢觸犯龍威。

而在私下裡,他卻放盪縱欲,索取無度,絲毫沒有作為帝王的矜持。

就是這樣一個人,沉睡時竟然像個懵懂無辜的赤子。

路懷雍諷刺地笑了笑,多少年了,他還是會被這副皮囊所迷惑。

坐下來,他俯身湊近沉睡的天子,目光瞬間便鎖定了對方月匈膛上的傷口,麵上閃過冷厲的決絕——數千孩童的性命,就為了製造這一個小小的破綻,倘若今日不能手刃這暴君,他將無顏再存活於世。

想罷袖中的黑色短劍便緩緩滑出,鑄造工藝赫然是同那北鞍箭矢出自同一手筆。

但還未動作,床上一直沒動靜的賀晃川竟突然動了動眼皮。

路懷雍心神一震,及時收招,湊近輕聲道:「是我,陛下。」

賀晃川漸漸睜開了眼。

這副相貌帶給人天真無邪的幻覺瞬間消退的一乾二淨。

常年身處高位養出的冷淡威儀足以抹平一切相貌上的沉靜柔美。

他明明長了雙桃花瓣形狀的下垂眼,眼珠是燦爛的金色,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反而有種金鐵般的冰冷堅硬,但又鋒芒逼人,或許是剛醒來有些恍惚,他眼珠在半垂的眼皮下略微轉動了一會兒,才落在路懷雍臉上。

「哦——倒是稀奇。」賀晃川拖長了語調,露出幾分揶揄的笑:「聽康福說你一夜未合眼在偏殿等到現在,何時這麼掛心我了?」

這隻是句打趣的話,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路懷雍攥了攥手心,神情有些緊繃,為了不讓賀晃川察覺到異樣,他迅速收回視線,垂眸生硬道:「關心陛下的安危,本就是我為臣的本分。」

對於夫妻間而言,這種回答未免過於恭謹,但相比路懷雍往常的橫眉冷對,這就已經算是討好了,賀晃川聞言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愛憐地端詳著他的臉:「總算沒叫我平日裡白疼你。」

又是這般輕佻放盪的態度!路懷雍倏然咬緊牙關——賀晃川究竟把他當成什麼了?他原身為威遠侯世子,文韜武略同輩中無出其右者,但在這暴君眼裡,自己渾身上下值得稱道的就隻有這副能取悅他的皮相!

再也掩飾不住嫌惡,路懷雍猛地偏過頭,避開那隻手。

賀晃川倒也沒動氣,挑眉道:「好端端地,又鬧什麼脾氣?」

「陛下。」按捺著澎湃的殺意,路懷雍麵色緊繃地問出多年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話:「你究竟是真心愛我,還是愛我這副皮相?」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相比他的沉重,賀晃川的回答就有些輕飄飄,勾起嘴角道:「自是真心愛你這副皮相。」

嗡地一聲長鳴,利刃劃破空氣,路懷雍眼中怒火熊熊,毫不留情地直取賀晃川的月匈口。

然而下一秒,他並沒有如願看見那張臉上露出驚惶失措或是難以置信的神情,賀晃川竟是早有預料般,兩指穩穩夾住匕首刀鋒,任憑路懷雍有拔山扛鼎之力,此刻卻也不能將刀鋒再推進分毫。

很難想象如此壓倒性的力量竟出自龍床上純真無暇的「少年」。

路懷雍驚駭不已,但容不得他想太多,轉瞬刀刃便斷成兩截,摔落在地,而他也被一股強大的內勁震出兩丈遠,撞倒了屏風,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單膝跪地支撐著吐出一口鮮血。

他鬢發散亂,臉上浮現出挫敗不甘的含恨之色。

「嗤……」賀晃川忍俊不禁:「你這副好像落水狗丟了魂的模樣,朕也很喜歡。」

這並不是諷刺。

第一次見路懷雍,賀晃川就喜歡上了對方那副容貌,讓他想起曾經在邊疆帶兵的時候,白茫茫的雪地與月光交相映照下的那柄寒槍——雪亮鋒利,冷硬不可彎折。

此後十三年,那張臉上流露出的任何神情,無論是屈辱、隱忍、難堪或是憎恨,賀晃川從來都沒有看膩過,尤其是眼瞧著他成日張牙舞爪恨不能將自己先殺之而後快,但到了床上卻被撩撥得欲罷不能的樣子……

都讓他喜愛至極。

「賀晃川!」路懷雍咬牙切齒,幾乎是用盡全力咆哮道:「我不是你的玩物!」

被他如此憎恨地盯著,賀晃川笑容淡了些,赤腳下了床,大概是牽動了傷勢,他低低咳嗽了兩聲,接著朝路懷雍走來。

「刺殺帝王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賀晃川彎月要拽起他的衣襟:「我早知你圖謀不軌,卻還是陪你玩了這麼一遭,甚至願意當做無事發生照樣寵你……一個玩物能讓我做到如此嗎?」

賀晃川以為自己對路懷雍已經足夠好,換做旁人哪怕是塊石頭也該會搖尾巴了,畢竟是帝王的寵愛與寬容,他究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路懷雍目眥欲裂:「就是因為隻拿我當個玩意兒看待,你才會這般無所謂,不過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罷了,你當我稀罕嗎?」

他說完以為會看見賀晃川失落憤怒,但沒想到後者卻道:「既不稀罕,為何我賜予你的權柄,路家的勢力,你一樣也沒有拒絕過?」

路懷雍一愣,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他受賀晃川逼迫留在宮中,最想要的東西唯有自由,除此之外,不論賀晃川把什麼捧到他麵前他都不屑一顧,不過是日復一日地得過且過罷了,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你瞧。」賀晃川低頭在他耳邊輕語道:「你心裡也清楚我愛重你,才把這些都當作理所應當,我強迫你,你又何嘗不是仗著我的寵愛肆意妄為?」

路懷雍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有預感,再說下去就要觸及到那他始終不敢麵對的真相。

「住口!」

「這就受不了了?看來這些年你被我捧得太安逸了。」賀晃川打量著他暴起青筋的脖頸,忽然神色一凜,動手扯開他的衣襟,露出的結實月匈膛上遍布曖昧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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