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pisode 110 時間到(1 / 2)
說是宴會,然而實際上,當三子與中原中也到達大廳時,發現原本適用於酒會社交的布置,已經被盡數撤去,換成了一排排整齊的長椅。
而懸掛在半空的鏤空鳥籠,也被換成了落地的高台,正對著長椅的前方。
高台後頭的牆麵上,是一麵屏幕,標著從1到50的號碼,以及限時兩分鍾的倒計時。
這不是晚宴,至少對進入這個大廳的一層父母們來說,並不是。
它是徹頭徹尾的表演舞台。
而這群父母們的任務,就是讓坐在台下的vi們,心滿意足地扮演一回上帝,好好享受這場為期100分鍾的真人演出。
嘖,作嘔的惡趣味。
中原中也厭惡地皺起眉,冷峻的目光掃過長椅上低聲交談竊笑的麵具人,倏地,在一處頓住了。
擺著長椅的大廳上方,還有一個獨立的套間。
向外延伸出一個半開放的席台,一個金發的男人正坐在裡麵。
他手臂支在椅子的扶手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低處的眾人。
男人的臉上沒有戴麵具,與他人對視的眼中,始終掛著溫和慈愛的笑意,一如同他對外教皇的身份。
而當紅發鬼差出現在大廳時,中原中也清楚地看到,那個叫克萊芒的男人,眼神變了。
投來的視線帶著令人不快的自得與占有,那樣的眼神,像極了一個製造者,在打量欣賞自己此生最得意的作品,等待著她發揮功能的那一刻。
中原中也側身一步,遮擋住了三子的身影,森寒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金發男人。
像是才想起自己的『神子』身邊,還有這麼一頭凶惡的黑獸。
克萊芒微微一哂,挑釁地卷起唇角,無聲地朝中原中也做了一個口型,
【願咒下的敗犬。】
原來就是你——!!!
看懂了口型的中原中也瞳孔驟然縮到極致。
殺意的怒火從少年鈷藍色的眼底翻騰而起,就在他準備動手,擰下對方的腦袋時,赭發黑手黨感到自己的膝上一沉,是三子。
紅發的女孩直接跳起,坐在了中原中也的腿上,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再等等,中也老師,還不到時候。」
幼年的鬼差抬起臉,對中原中也輕輕搖了搖頭。
她說過,她是應孩童怨靈的邀約而來的,那麼現在,他們才是最重要的。
就憑這一點,那個教皇克萊芒還不能死。
三子還需要,借著這個男人的口,說一些東西。
在這些孩童怨靈身上,三子聽到了仇恨,聽到了復仇,但更多的,卻是無盡的迷茫。
【「爸爸媽媽真的愛我嗎?」】
【「為什麼沒有來找我?」】
【「好疼啊,好疼啊,如果我就這麼不見的話,媽媽是不是更開心?」】
這些疑惑和迷茫就像是束縛的韁繩,將孩童們的靈魂死死捆綁在這艘飛艇上,不解決它們,孩童們永遠無法被引渡往地獄,直到徹底消散。
所以,教皇克萊芒的存在是必須的。
隻有他在,父母們才會被逼著看清現實,掏出肺腑中的自白,給予孩童們答案。
這場宴會,對權勢的客人們來說,是消遣的真人表演。
對一層的父母們來說,是『乞討』的機會。
但對那些孩童怨靈們還說,卻是僅此一次的傾聽和告解。
「所以,中也老師,再等等。」
三子用力抓緊了中原中也的手,晶瑩的祖母綠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黑手黨的雙眼,無懼於其中湧現的怒意,堅持地搖了搖頭。
「我說你啊……」
三子,你真的在乎自己嗎?
中原中也皺緊了眉,一個古怪的猜測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從他的大腦中蹦了出來。
過去無法確定,但隨著紅發鬼差的【願咒】加深,失去了其他情緒的乾擾之後,就如同沙灘上潮水退去後的盛景。
赭發黑手黨反而看清了,三子隱藏在本性之下的自毀和對自己的漠然。
【「中原君,三子就拜托你了。」】
鬼神輔佐官的話,又一次巧合般在中原中也的耳邊響起。
當時,赭發少年以為輔佐官指的,是解決【願咒】的事情,但是現在,他隱約好像明白了,對方更深層的目的。
大段的思索電光火石般在腦中掠過。
中原中也正打算開口說話,突然口中一甜,一顆圓潤的東西被三子塞入他的口中,接觸口腔的瞬間,一股濃鬱的可可流心,就在他的舌尖化開。
呃,還帶著『哦嘎』的奇妙幻聽。
巧克力?
……等等,哪兒來的巧克力?
赭發黑手黨一愣,看向按著自己嘴唇的三子。
「嘿嘿,是我在盂蘭盆節時做的新品哦。」
三子可愛地彎起眼,收回沾著糖霜的手指順口舔掉,「一直想要帶給中也老師嘗嘗看。」
「對了,中也老師,我有和你說過嗎,我喜歡的類型。」
「哈?」中原中也疑惑,「怎麼突然說這個?」
「等等——」
赭發黑手黨警告地眯起眼,「你最好別告訴我,是『放任你自取滅亡』的人。」
「你在說什麼啊,中也老師?」
什麼自取滅亡?
紅發女孩疑惑地側了下頭,眨著眼認真地說道,
「我喜歡的類型,是會微笑地吃下,我做的金魚草料理的人哦!所以,中也老師——」
坐在中原中也膝蓋上的鬼差女孩昂著頭,瞳眸中的笑意仿佛明亮的星星,大方地暴露在少年的眼底。
女孩伸出手,嫩白的指尖在赭發黑手黨的臉上戳了戳,小聲地說道,
「笑一下吧。」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瞳眸注視著三子,許久,突然將額頭往紅發女孩的額前輕輕一抵,低音的聲線裡壓抑著忍耐,
「……三子,你喝的藥水什麼時候失效?」
我想口勿你。
獨立套間內
「……克、克萊芒先生?」侍者驚訝地看向失手摔碎酒杯的年輕教皇。
克萊芒的臉色陰沉,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唇邊重新露出了笑意。
「沒什麼,隻是突然看到了妄圖侵染『神子』的暴徒而已。」
他收斂起眼中的神色,接過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對侍者溫和地說道,
「不用在意我,開始宴會吧,觀眾們一定等急了。」
侍者單手按在月匈口鞠了個躬,抬手沖著遠處打了個手勢。
很快,大廳的燈光暗下,一盞聚光從高台上投下,照亮了麥克風前的局促身影。
——第一位,是那名曾對宴會報以質疑的女人,村上詩織。
「……我。」
村上詩織舔了舔嘴角,當她發出第一個音節時,牆麵上的時間也滴——的一聲,開始了倒計時。
長椅區的vi觀眾們停止了說笑,好整以暇地投來了視線。
她有,兩分鍾時間。
*****
說點什麼……
快點,快說點什麼!
高台上,村上詩織握緊了麥克風,手心裡浸滿了汗水,憔悴的臉也蒼白得可怕。
她努力了幾次想張開口,但嗓子卻如同被堵了棉花一般,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
背後的時間倒計時在飛快流逝,然而寂靜的大廳內,隻有女人過量的呼吸聲,在室內環繞。
幾聲很輕的笑音在底下響起,似乎是被女人笨拙的蠢樣逗樂了,貴婦人們輕笑地捂住了嘴。
村上詩織無措地環顧著台下。
所見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戴著麵具,目光透過眼睛的黑洞幽幽地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村上詩織懷疑自己看到了一群真正的幽靈,以及坐在他們懷中的,詭異稻草人。
成片的汗水從女人的額頭滑下。
就在她懷疑自己要瘋了的時候,一個視線,很輕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村上詩織本能地看了過去,是一個七歲的紅發女孩。
她的眼中沒有嘲諷,也沒有高高在上的俯視,隻是平靜地,沒有波瀾的詢問——
【你想說什麼?】
【你想告訴你的孩子,什麼?】
「我……」
村上詩織怔愣地望著那雙祖母綠的雙瞳,心裡的真實,就在這一刻,慢慢翻騰著,從口中脫出——
「如果……」
「『如果,我當初要是沒有生下你就好了』,這是我對那孩子,說得最後一句話。」
女人乾啞著嗓音說道。
當開了一個口子後,剩下的,也隻是麵對現實,描述真實而已。
「我的丈夫,是一個騙子,是隻要給錢,就能笑著說出甜言蜜語的男人,我的朋友勸說過我,父母也警告過我,但是我相信他……一直,很相信他……」
於是拚命的工作。
不管是白天也好,晚上也好。
但是最後,那個男人還是消失了。
拋下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頭也不回地跟著另一個更有錢的離開了。
「那個孩子,不是在祝福下出生的。我把對丈夫的怨恨遷怒到了她的身上。我、我不敢看她,不想看到她……」
可是,當她用那隻小小的手,小心地牽住自己,喊她『媽媽』的時候——
明明個子還沒有灶台高,卻很努力地學著煮麵的時候——
開心地仰著頭,給她看滿分的成績單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認真回頭看過她!」
「我一直以為,那孩子是累贅,如果沒有她的話,我會過得更好……」
成串的眼淚從村上詩織通紅的眼眶裡掉下,女人在台上泣不成聲,
「其實……不是的!不是的!那個孩子……從來不是負擔!」
「她喜歡紅色,喜歡天鵝。」
「那天晚上,她掉了一顆乳牙,個子也長高了很多,她說以後的夢想,是成為天鵝一樣的舞蹈家……」
「是我錯了,我好想她,對不起、對不起……」
「求求你們,請幫幫我,我好想她——」
台下的麵具們安靜地注視著村上詩織,直到牆麵上的倒計時停在了【0:0】的位置,
像是品位夠了村上詩織的痛苦之後,一個拿著扇子模型把玩的男人,滿意地微笑了起來,舉起了手中的牌。
第一位,村上詩織,得到了八千萬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