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pisode 112 威逼(1 / 2)
關於三子的身世,在地獄,一直是和『鬼燈大人究竟是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話題一起,長期霸占黃泉十大不可思議的榜首。
隻不過,比起這個可能連當事人,自己都不在意的生父,某位鬼神輔佐官顯然更在意另一件事。
當他發現三子無法如常人一樣,正常感知應有的情感後,
盡管不太甘心,但鬼燈還是帶著年幼的三子,去了一趟天國的桃花源。
「這個孩子,靈魂有問題啊。」
到底是被稱為『通萬物之情,知鬼神之事』的白澤,某位漢方店的老中醫,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靈魂?
鬼燈聽後皺起了眉。
他將懷裡的紅發女孩放下,大掌在三子醬的頭上拍了拍。
成功把紅發女孩哄去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後,鬼神輔佐官才轉頭,神情嚴肅地望向白澤,
「什麼意思?」
見到鬼燈這副神情,一向與他不對付的瑞獸難得沒有和他抬槓賣關子,直接解釋道,
「簡單來說,就是種花家道門一派經常提及的『三魂七魄』的說法了。」
白澤一手拈著耳垂上的紅色掛飾,手指在上麵捏了捏。
他停頓了一會兒,給鬼燈留出了一段足夠思考的時間後,才繼續說道,
「胎光、奭靈、幽精,就是道家所說的『三魂』。」
「人有胎光,所以能感知環境;具備奭靈,所以可以思考,感受和記憶;而幽精,則是主宰『人』靈性最重要的根源所在。」
「它讓人可以分辨善惡、通曉萬物之情。」
「明白什麼是喜悅,什麼是痛苦,為什麼而哭,為什麼而笑。但是那孩子——」
白澤說著望了眼三子。
不遠處的桃樹下,紅發女孩正無措地被一群藥兔圍在中間。
一隻長耳上帶著一截黑色毛發的兔子,上前用腦袋蹭了蹭三子的手指,引導女孩伸手來扌莫自己的腦袋。
三子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將手掌放在了兔子小姐的腦袋上。
毛茸茸的觸感,讓紅發女孩『嗚』的一聲,驚訝地睜大了翡翠色的瞳眸。
而後努力模仿著上介紹的文字,牽動起兩邊唇角,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種花家的老中醫診斷般,盯著三子臉上那抹勉強能稱作笑容的弧度看了一會兒,對認真傾聽地鬼燈繼續說道,
「那個孩子的『幽精』缺了一塊,就像是一塊完整的白紙,被人粗暴地撕走了一截。」
種花家的瑞獸伸出雙手,在空中做了個『扯』的動作,
「看手法,應該是在剛出生不久,被某個半吊子中的半吊子扯走的。」
「能找回來嗎?」鬼燈沒有過多糾結,開口直指解決的核心。
「很可惜,暫時做不到。」
白澤乾脆利落地搖頭,直接開口判了『死刑』。
那毫無轉圜餘地的態度,擱在現世的任何一家醫院,都是要被家屬痛罵到天明的等級。
「人類的魂魄比想象得更加復雜自由,尤其是剛出世的天真孩童,天生擁有各種各樣變化的可能。」
「說不定下一秒就變成了風、變成了花、或者是寶石之類的,躲到哪裡藏起來。」
「也幸好這孩子現在是鬼族,小心調養的話,足以性命無虞。」
唯一需要憂慮的是,希望三子醬的『幽精』夠小心,沒有被有心人抓住,否則——
鬼燈:「否則會怎麼樣?」
白澤停住,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
他看了眼鬼燈,狹長的鳳目中透出一分漠然:「否則,你這家夥就等著給女兒準備葬禮吧。」
自古以來,奪魂迫身,可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
…………
「咯吱。」
第五閻魔廳內,處理事務的黑發鬼神輔佐官不小心一用力,摁斷了寫字的筆芯尖。
坐在審判席上首的閻魔大王聽到動靜,了然地抬起頭,
「是在擔心三子醬嗎?鬼燈君。」
鬼燈俯下身,將斷開的筆芯尖撿起放回桌上,坦率地承認了,
「嘛,這種情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大王,接下來的『門檻』,是需要三子自己邁過去才行,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剩下等待了。」
也正是知道這一點,他才必須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忍耐著,等那孩子平安回來。
等待啊……
閻魔大王安靜地盯著案卷,突然輕嘆了口氣:「真是辛苦啊,鬼燈君。」
鬼燈停頓了一秒,而後伸手重新換了一支筆,耐心地把鉛筆頭削尖,
「關於這一點,我們都是一樣的,大王。」
是啊,都是一樣的難熬。
閻魔大王苦惱地抓了抓腦門,默默把拿倒了的卷宗,又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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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飛艇大廳內
「真的嗎?你、您真的可以讓我們的孩子復活?」
一個女人爬上前,小心翼翼地揪住三子的裙角,眼中重新煥發起微弱的光芒。
復活,這種放在平時,聽起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一樣的胡言亂語,此刻,卻成為了絕望的父母們,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萬一可以實現呢?
血泊之中,越來越多的人抬起了頭,將目光落在了容貌精致如同真正天上神子的紅發女孩身上。
或許正是這份超乎常人太多的與眾不同——
再加上不久之前,他們親眼見到,這個女孩將那些穿著白袍的孩子們變成了稻草人……
或許,她真的有辦法讓他們的孩子復活?
人們又一次聚集起來。
他們卑微地跪在滿是血汙的地毯上,祈求地仰起頭看向三子。
明明是這樣不堪一擊的一群人,毫無威脅的羊群,中原中也卻皺起了眉頭。
他寸步不離地站在三子的身邊,緊盯著一層的父母們,眼中的戒備漸濃。
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三子。」
中原中也伸手,想要將三子抱起來遠離這群人。
然而一隻布滿了皺紋與老年斑的手,卻從旁邊伸來,又一個攥緊了紅發女孩的裙角。
「我、我們該做什麼?小姑娘、不,是神子、神子大人!」
頭發花白的老人聽到了赭發少年口中的稱呼,慌忙跟著改口,擺出了最為虔誠的、卑躬的姿態,
「請您告訴我們,要付出什麼才能換回孩子,隻要我們有……」
「隻要是我們有的東西,您,您都可以拿去。」
——「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隻要許願就可以。」
一個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傳來。
克萊芒撫扌莫著權戒上的寶石,慢條斯理地朝著人群,又灑下了一把教唆的誘餌,
「異能力【眾生願】,隻要是一致的願望,即使是奇跡也可以引動,對嗎?甘。」
這個男人——!!!
中原中也憤怒地盯向金發男人:「想找死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重力使鈷藍色的瞳眸危險地眯起。
下一刻,他腳下所踏的地板發出可怕的吱呀聲,在不祥的紅光中,層層斷裂。
伴隨木質地麵哢擦斷裂的崩毀聲,一條長長的裂縫出現,以眨眼不可及的速度一路延伸至克萊芒的腳底。
克萊芒從容地站著,不躲也不避。
因為已經有一個人,早有準備地從金發男人的身後竄出,擋在了克萊芒的身前,代替他承接下了中原中也的攻擊。
這個男人穿著與一層父母們相似的普通衣物,實際上,卻是由克萊芒刻意安排的『發聲人』。
見過暴·動前的場麵嗎?
每一次群情的混亂,都始於第一個叫囂的聲音。
隻要足夠大聲,就算是不起眼的火芯,也能『轟』的一聲,引爆岌岌可危的炸·藥火花。
而這個男人,就是為這一刻而存在的。
克萊芒對著中原中也緩緩卷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得逞地微笑。
赭發重力使瞳孔驟然一縮。
果然,下一秒,倒在地上的男人猛地抬起了頭。
他布滿了紅血絲的雙眼,直直地看向呆愣的父母們,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地大喊,
「是真的——!我的妻子本來可以復活的!可以活過來的!」
「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想獨占神子,重新殺死了她!啊啊啊!現在他又來殺我滅口了!」
男人瀕死前的嘶喊,仿佛撕開僵局的火花,徹底點燃了眾人眼底的希冀。
回過神來的父母們,看向三子的眼裡,驟然迸發出瘋狂而強烈的光芒。
他們才不在乎那個男人的妻子怎麼樣,但既然有先例了!
有——活生生的先例!
眾人齊齊望向三子,無數雙手伸了過來。
他們不顧赭發少年凶惡的警告,即使是被重力阻隔在外,也努力去拽三子的裙角、三子的衣袖,甚至是頭發。
每一張臉寫滿了扭曲,每一雙眼中都是瘋狂。
他們大聲地叫喊。
不需要刻意的排練,幾次之後,祈願聲就成了空前一致的吶喊,一遍又一遍的在大廳內回響。
「求求您神子大人!我們許願——!」
「眾生願,復活我的孩子!」
「眾生願,復活我的孩子!」
……
群情激奮的人群外
教皇克萊芒望著由自己一手主導的這一幕,望著始終沉默的紅發女孩,緩緩地,滿意地笑了起來。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甘?
是讓你的騎士殺光他們?還是成為真正的神子,實現眾生的願望?
又或者,拒絕他們?
——不,你不會這麼做。
你永遠也無法拒絕一群絕望之人的願望。
因為——
你可是我製造出來的啊,那是我刻在你血緣裡的『自毀』,骨肉裡的本性。
【眾生願】
以己身為牲祭,實現眾生的心願。
你本來就是為此而生的啊,甘。
金發男人輕撫著權戒上的寶石,微笑地等待著三子的答案。
人群之中,紅發女孩注視著不斷祈願的眾人,緩緩地張開了口。
明明是與往日毫無分別的普通音量,卻奇異地沒有父母們的聲音淹沒,帶著讓人傾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