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罐(1 / 2)
大部分人遇事第一反應是找理由。
簡從心不一樣,她先認慫
老祖宗常說,做人嘛,貴在從心。
她對此深以為然,並且深入貫徹到姓名。
打從一開始被傅朝禮攔下的時候,她就猜到他肯定生氣了,思考著該怎麼道歉,聽他興師問罪的語氣,又覺得他好像比她想象的更生氣,於是臨時多添了句。
傅朝禮本來準備好的台詞被她這麼長串連貫的道歉認慫一下擋開,心裡那點窩火卡著不上不下,像是拳頭還沒出去對麵就換成了空氣。
鬱悶再也找不到地兒發,他隻能繃著嘴角,盯著簡從心。
小姑娘說話時不自覺閉著眼,說完小巧的鼻頭跟著翕動,表情頗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感,脖子微縮,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拎著她領子開始揍人。
「睜眼。」傅朝禮語氣生硬。
「你原諒我了嗎?」簡從心聲音細細地問,「原諒了我再睜。」
傅朝禮一時不知道該評價什麼,氣得發笑,「你以為就那麼容易?」
「哦……」簡從心還閉著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在眼下打出陰影,「……那,我還要跪嗎?」
「……」
傅朝禮咬牙:「跪個屁。」
簡從心磕磕巴巴:「然後……喊爸爸……」
氣氛安靜須臾,傅朝禮月匈口起伏一陣,轉身拉開了房門,麵無表情:「出去。」
「……好。」
簡從心看著他,一小步一小步從他身旁繞過,就跟在走鋼索,碰到他就會跌下去一樣,愣是連裙擺都沒蹭到他身上一點。
一腳踏出門外,她想了想,轉過身扒住門邊,「記得多少還是吃兩口飯——」
傅朝禮眉一挑,作勢要關門。
捏著門板的細白手指慌忙鬆開。
平時若是被惹惱,傅朝禮是不會再想給人多一個眼神的。
可這次許是簡從心的做法太過驚世駭俗,他關門時,不自覺朝她看了眼。
然後便看見,小姑娘似乎有些無措地耷拉下了眸子。
發絲有點亂,模樣像隻落水的小狗,乖巧可憐。
「砰」一聲落下,最後一線門外視野被隔絕。
「……」
傅朝禮手放在門把上,等了半分鍾沒走,垂眸重新將房門拉開。
被他趕出去的簡從心也沒走,站在原地,門一開,他就瞅見她低著頭,安安靜靜地抹眼睛。
肩膀微聳,像是在哭。
傅朝禮雖生氣,但沒想過把人惹哭,平時在一幫狐朋狗友前囂張肆意慣了,甚至可以說是第一次見小姑娘哭。
他微怔了一下,心頭平白生起些慌亂。
可他從來沒哄過人,張了張嘴又閉上,伸手懸在她頭頂片刻就收回,最後一動不動地站著看她。
過了會兒,傅朝禮抿了抿唇,聲音有點兒沖:「別哭了。」
「不是……」
簡從心低著的腦袋搖了搖,「我沒……」
傅朝禮皺眉,強調:「我原諒你了。」
「……」
簡從心緩緩仰起頭來。
她眼睛四周有點兒泛紅,微卷的睫毛隨著抬眼,像蝴蝶翅膀一樣扇動兩下。
看起來確實像是剛哭過的模樣,但濕潤的眼裡滿是不明就裡的疑惑,她撓了撓眼角,認真解釋道:「……我真的沒有哭,隻是睫毛進眼睛了,剛才在揉。」
「……」
傅朝禮神色微變。
觀察到他眸底一閃而逝的窘迫,簡從心睜大眼,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傅哥哥,你是怕我哭嗎?」
「沒有。」傅朝禮答得飛快,向後退了一步躲開簡從心的觀察,擰著眉偏過臉道,「讓你走你就趕緊走,別一直站在這兒擋我門。」
有點兒凶劣的語調並沒有嚇到眼前人,簡從心看著他,忽然翹著唇,隱晦地笑了起來,兩頰顯出梨渦淺淺。
「好哦。」她語氣都比之前更輕快了幾分,「那我先走了,傅哥哥記得多吃兩口飯——」
「……不關你的事。」
傅朝禮這次關門關得乾脆利落。
特意給房門落了鎖,他後背抵住門板,仰頭時有些崩潰地抬手,壓下額前碎發,捂住了眼。
幾秒後,他喉結滾動了下,耳根早已燒紅一片。
……煩死了。
-
回房間路上,簡從心一直心情頗好地哼著歌。
就連晚些給奶奶打過去電話的時候,兩條腿也還在悠閒地晃啊晃。
「怎麼樣,還習慣吧?」奶奶一聽簡從心的語調就知道她心情不錯,笑著問,「沒有人為難你吧?」
簡從心先是搖了搖頭,想起電話那邊的人也看不見,這才開口:「沒有的,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我在這邊很開心。」
就連那個脾氣不好的哥哥,現在看來也沒有那麼不好相處。
畢竟是離開家第一天,老人家總有一籮筐的擔憂和叮囑,一通電話絮絮叨叨著就過去了兩個小時。
等到簡從心掛斷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到了晚上十二點。
說話說得口乾舌燥,她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沒有找著水,準備出門去倒。
開門時,才發現走廊已經一片漆黑寂靜,大家好像都已經睡下了。
怕自己這時出去會打擾到別人,簡從心沒有關門,就連走路都變得躡手躡腳。
樓上漆黑一片,走時需要格外小心,好在下樓時客廳落地窗外有微光照進來,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下樓後,簡從心鬆下一口氣,剛準備加快腳步去廚房倒水,倏然聽見從二樓再一次響起腳步聲。
她心頭一驚,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腳跟迅速打了個旋,扭頭便躲到了樓梯旁的矮櫃後麵。
正當她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躲,準備鑽出來時,那道腳步聲已經慢悠悠地走下了最後一層台階,與她隻隔著這個小櫃子。
簡從心:「……」
這個時候出去和人當麵撞上,好像更不好解釋了。
她於是收了心思,乖乖蹲在原地,打算等對方走遠一點,自己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