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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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夢入枕起情深

何岐離開之後, 樓夜鋒低頭看著主人依然握著他的手, 第一次問出了之前不敢問的一個問題:

「主人……屬下對您做的那些事, 您真的……不在乎麼?」

裴年鈺想了想道:

「我在乎不在乎, 這都是你與我兩個人之間的事。但是你為我效力十年,我總不會讓你以一個引咎離職的名聲離開這個崗位。」

「夜鋒,你之前為了給我解毒被我強要了你身子,我給你侍君這個位置, 已經是委屈你了,我隻能在你離職的時候給你辦得風光些,也好彌補一二。」

樓夜鋒忙道:「不,主人,屬下不覺得委屈的!您能允許屬下繼續服侍左右, 已是屬下之幸……」

裴年鈺對於他的那些情意心下了然,當然便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心甘情願。隻是這樣一來, 他對於樓夜鋒反而更加心疼了。

「總之你不必多想,今天不早了, 你先去休息吧,明早還要早起。」

樓夜鋒微微頷首:

「是,屬下領命。」

…………………………

裴年鈺出了涵秋閣之後, 卻發現何岐並沒有如往常那樣隱於黑暗中,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

「你找我有事?」

何岐沒有承認, 也沒有否認,而是似乎在猶豫思考要不要說。

裴年鈺見此,心中略有猜測, 便道:

「去書房講吧。」

「是。」

兩人去了議事的書房,何岐在請示過主人之後,打手勢令附近的影衛不得進屋,而後將房門闔上,回身道:

「主人,屬下……心中尚有疑慮。」

裴年鈺臉色略冷:

「我既已說過將樓夜鋒此事揭過,你為何還……」

何岐慌忙跪下了,道:

「屬下並非意指此事!」

裴年鈺聞言便將神色緩和下來:

「無妨,那你是有何疑慮?起來說吧。」

何岐卻並未起身,而是依舊跪在地上,垂首道:

「主人……屬下尚覺得……自己不堪當此重任。」

裴年鈺先是嚇了一跳,這馬上就要接任了這會兒跟我說你覺得不行?

然而他仔細看了看何岐的神態語氣,卻又並非真正的彷徨無措,也沒有什麼對自己能力的不信任和慌亂之色,便稍稍放下了心來,問道:

「你何以如此說?」

「主人,樓統領無論心計武功,在大靖的影衛裡皆是一等一的,無人能望其項背。他統領您的影衛整整十年,威望極重。」

「屬下的武功資質在影衛中僅屬中上,並不出眾,當年練武也有些晚了。而您的身邊便有絳雪這等武學上的奇才,她的武功要超過屬下,不過一兩年的功夫,指日可待。」

「屬下是覺得……我與樓統領的本事,差得有些遠了。」

裴年鈺笑了笑:

「絳雪她是武功高強,論武藝,不日便會成為王府裡的第一名。然而她的心誌性情卻並不適合做統領,這一點,我相信你不會不知道。」

「何岐,你雖天資不算佼佼,但你一直勤勉有加,最終這不是也修習到了僅次於樓夜鋒的水平麼?統領一職,武功並不是最重要的,而你執掌刑堂多年,論威望,樓夜鋒之下便是你,你無須多慮。」

他看著跪在麵前的這個瘦削的青年,微微嘆了口氣,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樁事來。

何岐今年二十四歲,隻比他大一歲。十年前,樓夜鋒已經效力於他的時候,何岐尚且沒有進影衛的訓練營。

——他原本是戶部侍郎何家的庶子。

那年朝中發生了一些事,何家成年以上的男丁全部被先帝抄斬,而未成年的人則是發賣為奴。

因著大靖男風盛行,這所謂的發賣為奴,不過是先由著官宦人家挑挑揀揀些相貌清俊的,買回去做孌寵,何岐自然也在其列。

隻不過何岐自幼便勤習武,尚有一條路可走——除非有人願意收做影衛,那麼可以送入訓練營中,服下需要定期解毒的藥,學成後便可以影衛的身份效力。

雖說這個規定一直有,但每次那些破敗的家族子弟又有幾個人願意去受這個苦的?絕大多數反而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被那些更加有錢有勢的人家買走。

何岐當時雖然年紀輕輕,卻非常堅定地要進營訓練,然而他這個身份……何家是先帝欽點的抄家之罪,並沒有什麼人敢收他。

當時裴年鈺聽說了此事,動了惻隱之心,不過那時他自己也並不安全,後來還是裴年晟說可以收,不會有後患,他才命人跟訓練營的掌事統領說了點名要何岐。

於是何岐半路插隊進去,四年之後,何岐將所有課項修完,與他的同期影衛一同出營,來到了裴年鈺的麾下。整個都如同變了一個人般,由當年武藝高強意氣風發的小公子,變成了一個沉穩嚴肅的年輕影衛。

這麼多年來,何岐在府中一直秉公辦事,謹慎小心,在裴年鈺和樓夜鋒一步一步的提拔之下,終究走到了統領之位。

「夜鋒他出身於微末,性子裡未免有些孤注一擲。他隨我的前幾年中,我那時年紀尚幼,因著宮中局勢所迫,所以很多時候都是他獨斷專行,有的時候手段未免過於狠辣。」

「他統領的這一隊影衛,若是比做利刃,則極為趁手。而何岐你由於出身的緣故,處事比他更持重一些。你二人的風格各有優劣,你不必妄自菲薄。」

「至於威望能否像樓夜鋒一樣服眾,那就看你日後的所作所為了。」

何岐靜靜地聽著。

他先前的略有不自信,隻是因為他知道樓夜鋒的本事太過高強,他雖然有信心自己能做好,卻沒有信心……主人不會嫌棄他。

此時他聽主人對他的勉勵與期許,頓時放下了心來。

「是,屬下謝主人明示,屬下必當盡忠職守。」

「對了,還有一事,我本就要跟你說的。明天的繼任儀式上,本該是樓夜鋒將佩劍傳與你,但是他那柄無影劍對他的意義太過重大,我還是準備將劍還給他。到時候我會另找一柄寶劍,由我親自賜予你,如何?」

何岐對此並不意外。樓夜鋒自創的那套無影劍法全需無影劍方可完美地施展。何況他知道樓夜鋒在主人心中特殊的地位,拿不到無影劍本就是意料之中。

再一個,樓夜鋒的無影劍法以迅捷見長,他的武功路子卻是走的剛猛沉重的路子,即便他拿到了無影劍,用起來也是十分蹩腳。

何岐應了,而後他又斟酌了一下,問道:

「主人,聽說您之後準備讓樓哥教您武功?」

「是的。我的內力來自於他,不學武功的話,未免太過浪費他的一番心意。而他雖然內力沒有了,但是教我些拳腳劍法還是足夠的。」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教武功這種事,未免會有些親密接觸,他現在已經不願意讓其他的影衛來代勞了。

……這是多麼好的獨處機會。

裴年鈺笑道:

「怎麼,何大統領連這個都要管嗎?」

何岐忙恭敬道:

「屬下不敢!屬下隻是在想,若主人能習得一些武功,再加上樓統領的內力,您的影衛駐防排布……或許可以變動一下,不知主人意下如何?」

主人有武功和沒武功,影衛進行保護的難度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裴年鈺現在本身就有天下第一內力的話,那麼基本等於一個人形自走雷達,附近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敏銳的五感。

裴年鈺見他如此說,便道:

「你說說你的想法。」

「是,屬下以為,您學會運用內力之後,可以適當地將近身的影衛數量減少一部分,僅留必須的,以防萬一。而可以騰出人手,將更多的影衛布置在附近,進行對周圍環境的查探,比如毒物、陷阱,或是隱於人群中的死士殺手之類的不明人士。」

「這樣一來,防衛會更周密。」

——與之前的半點武功都不會不同,裴年鈺現在本身的內力就是天下第一課,論五感和反應速度,他的影衛已經比不上他。

那麼在他身邊安排再多的近身影衛,可能察覺危險的速度還沒有裴年鈺自己快,再像以前那樣安排這麼多,這就毫無必要了。

裴年鈺心道,少了幾十個電燈泡,我還求之不得呢。就是需要好好習武罷了,不過有夜鋒教我,自然不是問題。

於是他點點頭,十分積極地就通過了這個方案:

「你去執行便是,我就不再過問了。」

隨後他便欲出門,臨到門口時,忽然轉身看著何岐道:

「你和夜鋒的區別就在這裡。若是他的話,他認為有把握的事就不會再來請示我了。你的謹慎雖是優點,不過你不需過於囿於自己的身份了,放手去做便是,我相信你。」

何岐恭恭敬敬地對他行了一禮:

「是,屬下謝主人信重之恩。」

…………………………

回了寢殿之後,裴年鈺命絳雪喊來了府裡的繡娘。

這繡娘是跟著裴年鈺多年的宮女,裴年鈺小時候很多的荷包扇袋之類的都是她的手筆,有著一手飛針絕活。

「很抱歉,這麼晚了還要給你安排任務,不過這會兒隻有你能很快完成了。」

那少婦打扮的繡娘連忙謙讓:

「奴婢不敢,能再次給王爺做活計,是奴婢的榮幸。不知王爺要做些什麼衣物?」

隨後裴年鈺給她說了一下大概的尺寸,和衣服的款式要求。

「先做一套出來便是,若是合身,你之後再領著下麵的丫鬟置備齊一年四季的。」

那繡娘微微笑道:

「不過一套而已,王爺放心,奴婢明日定能辦好。」

將諸事安排妥當之後,天色已晚,裴年鈺囑咐絳雪明日喊他早起,之後便就了寢。

…………………………

然而,雖然周遭很安穩,裴年鈺卻沒能睡個安穩覺。

許是因為今天麵對樓夜鋒時頗有些情不自禁,吃了他不少豆腐,裴年鈺在睡夢中時,腦子裡便總是來來回回地轉著一些旖旎的畫麵。

最後,他竟然夢到了一個月前,樓夜鋒為他解桃花蠱時的情形。

那段記憶是他穿越過來之後所經歷的,然而那時他尚同時處在穿越的震驚和蠱毒發作的痛苦之中,意識極為混亂,幾乎記不起來自己做了些什麼,隻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把什麼人給睡了。

後來,他再想回憶的時候,也許是因為自我保護的機製,自動屏蔽了那段他痛苦時的記憶,於是他發現那段記憶已經模糊不清。

而今天,他卻如同在腦中放電影一般,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將那段記憶又清清楚楚地回放了一遍。

彼時的樓夜鋒內力已失,順從地躺在榻上任由他撻伐,沒有必要掩飾的神情上,是極度的虛弱與疲憊。

——他隻是在用他的本能來忍受著這一切。

裴年鈺看著這畫麵,隻覺得心中痛極,他下意識的想跳過這段記憶,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隻得繼續旁觀著這場他自己做下的暴行。

然而看著看著,裴年鈺卻是又發現了一絲不同。

那時自己的毒正發作到凶猛之處,而樓夜鋒已經力竭,氣息也漸漸微弱下來。

許是他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忽然輕輕伸出了手,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握住了裴年鈺的手掌。

而後他顫抖著啟唇,似是無聲地輕喚了一句:

「主人……」

裴年鈺在記憶中看得分明,那雙眼神中竟是盛滿了深深的愛意……和無怨無悔的滿足。

隨後他便暈了過去。

而裴年鈺也就在此時,毒性發作結束,停止了動作。

記憶就此戛然而止。

裴年鈺瞬間從夢中驚醒,在床上坐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夜深人靜,清亮而安靜的月光透過床帷,照在了他的麵龐上,似乎在安撫著他。

裴年鈺腦中抑製不住地來來回回地放著樓夜鋒的最後的那個眼神,半晌,忽然低低的嗚咽一聲,用力揪緊了月匈口的衣襟。

他實在已經抑製不住心口的疼痛。

夜鋒……夜鋒……你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如此心甘情願地在被我傷害著?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那獄中等待了一個月,想象著或許被我所厭棄……?

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之前他雖然通過樓夜鋒的幾個隱約的神態,察覺了他的心意。然而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白地麵對樓夜鋒的深沉而濃烈的愛意。

即便是以回憶的形式,依然不減半分實感,反而如同印在腦海中一般,愈加清晰。

——這是樓夜鋒在平時所不敢表露出來的情意,卻在一段本應丟失了的記憶中,被裴年鈺收獲。

他抬起頭,掀開床簾走出門去,借著月光怔怔地看著東邊,樓夜鋒所在的一牆之隔的臥房。

裴年鈺一隻手仍然輕輕撫著月匈口,以緩解適才過於激烈的情緒所帶來的心口的窒感和抽痛過後的不適。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回憶起了那天的情形之後,他對樓夜鋒的感情就並不僅僅是感動和憐惜了。

他看見樓夜鋒如此痛苦,他也會同樣為之神傷。

他想,這應該就是……喜歡一個人了吧。

裴年鈺站在原地緩了許久,才將情緒緩和了下來。他仔細回味了一下,反而有種釋然。

樓夜鋒對他這麼多年的感情太過認真,而他之前僅僅覺得自己對樓夜鋒是有好感,所以僅僅是稍微逗逗他便罷,並不想真的對他做什麼。

他怕自己的感情太過輕忽,而辜負了樓夜鋒的一腔深情。他也曾想過,如果最後發現自己並不喜歡樓夜鋒的話,那他又該如何對他。

好在,現在這個顧慮消失了。

他此時此刻已經無比明確了自己對樓夜鋒的感情。

他愛上了一個人。

即使裴年鈺現在尚且不是很適應這樣的感覺,但……天長日久,桃花蠱已解,他的壽命已經不再限製於二十三歲。

他還有很多的時間去與樓夜鋒慢慢相處,和他漸漸地互相將心意滲進對方的生活中去。

裴年鈺站在原地,看著周圍的一院靜謐,心中漸漸泛起了一絲甜蜜之意。

——無論他權勢地位如何,從來一心人難得。而他……已經知道去珍惜。

既已想通,裴年鈺便放下了一樁心事,又在心中揣上了一份情意。

打了個手勢,告訴周圍守夜的影衛無事,便徑自回房了。

…………………………

而實際上,裴年鈺回房之後並沒有再睡著,而是沉浸在「自己戀愛了」的喜悅之中,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反反復復地回想著這份心情。

時而心中情意湧動,時而甜中帶酸,時而又竊喜偷笑,活脫脫一個剛剛初戀的毛頭小子一般。

仗著內力深厚,他便這麼生熬了一通宵,第二日清晨起身時,卻依舊精神抖擻。

他先去了跨院的臥房中,果然樓夜鋒亦已經起身了,坐在桌前對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正自出神。

直到裴年鈺進門,他才忽然驚醒,連忙起身:

「主人!」

裴年鈺溫溫地笑道:

「在想什麼?」

樓夜鋒又轉頭去看桌上的那件衣物,麵露懷念之色:

「這恐怕是屬下……最後一次穿這件衣裳了。」

那是一件影衛的製式衣服,是需要在正式場合裡出現的時候穿的。樣式是武官常服的圓領窄袖長袍,然而卻是純黑為底,不入百官品級定色。月匈前背後皆繡著猛虎彩繡補紋,乃是正三品的影衛禮服。

這件衣服,他一共隻穿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樓夜鋒認主的時候。銳氣昂揚的青年穿著這身衣服跪在四皇子麵前效忠於誓,而後尚且帶著稚氣的少年蹲下身子,將他扶起。

第二次,是在裴年鈺出宮建府的時候,在冊封裕王的儀式上,他和王府的長史司馬、護衛指揮使、儀衛正等文武官一起,位列裕王的身後。

彼時,樓夜鋒是西班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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