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第3章(2 / 2)
朝會已畢,裴年晟正在上書房中處理政事,忽然書桌前落下一個黑影來。
「主人,要事急稟。」
他抬頭一看,是林寒。
「講。」
林寒伸手將密信遞了上去:
「是『那邊』的影衛剛剛報上來的。」
裴年晟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皺眉:
「他快死了?」
「看樣子是的,據醫師所言,恐怕活不過月餘。」
裴年晟不知哪裡來的火氣,冷哼一聲:
「嘖,他活生生把自己氣死,這怪得了誰。他死了,我這處理還麻煩……他怎麼就不能晚會兒再死呢!」
林寒見主人皺眉緊盯著密信字條,斟酌片刻,忍不住道:
「主人,屬下以為,若是將此事告知……」
裴年晟抬眸掃了他一眼,冷目如刀。
林寒迅速跪地:「屬下失言。」
「不要去打擾他。」
「是。」
「這事,」
裴年晟敲了敲桌子上的密信。
「先前做的布置再去確認一遍,過幾天萬一他真沒了,確保一切無虞。」
「是,屬下領命。」
……………
這邊,裴年鈺跟著那管事七拐八拐地在京城的胡同裡穿梭,周遭漸漸靜謐幽暗。終於在快到一個青石大門的小院之前,樓夜鋒忽然飛身下來,在裴年鈺身邊耳語道:
「借主人玉牌一用。」
——他當然說的是裴年晟給他的有著「如朕親臨」刻字的那塊。
「嗯?」
裴年鈺微微疑惑了一下,還是迅速將衣服上隨身佩戴的那塊玉牌遞給了他。
樓夜鋒接了玉牌,趁兩人走的慢,先運起輕功來到了那青石院落之側的屋簷上。
果如他所料,剛一落腳就被幾個黑衣影衛圍了上來,樓夜鋒如驚鴻掠水般避開了幾道陰森的劍影,隨後出指如風,迅速點了幾個影衛的穴道。
那幾個影衛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樓夜鋒亮出主人的玉牌,低聲道:
「你們的守衛目標現在由裕親王大人的影衛暫時接管。等我們離開,自會放你們出來。」
說話間,裴年鈺和那管事已到了青石門前。他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院子看上去不大,頂多二進,看上去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人家。
但是周遭卻極為安靜,並且不知何故左右無鄰,四麵無樹,鳥雀無聲。看來此間主人是個喜靜之人。
那管事領著裴年鈺進了門,一邊心中奇怪今日怎無人值守,難道是運氣好不成,一邊領著他進了廚房。
樓夜鋒打發了此間鎮守的影衛之後就繼續回到裴年鈺身邊貓著,裴年鈺感受到他的內息在身旁,心中漸漸愉快起來,支開那管事然後開始從商城裡掏材料——
水生香蒲,玉蘭,醃製火腿,蔥椒料酒。
幾樣最重要的東西。
先起爐用火腿吊高湯,隨後處理香蒲和玉蘭,切片,連冬菇片一並下水燙熟。後起熱鍋下油爆蔥薑,入玉蘭冬菇片,火腿奶湯,點入料酒清燉。
勾芡,出鍋。
玉蘭香蒲湯。
湯色白如牛乳,火腿鮮香濃醇,香蒲玉蘭清脆雅淡。
既醇且清,味簡至臻,能把一捧野菜做到如此地步的廚師,在裴年鈺的前世,也為數不多。
裴年鈺嫻熟地將湯菜盛入碗中:
「給你家主人送去吧。」
「是。」
隨後開始洗手,收拾衣服。
而另一邊,後院的靜室內。
原本縈滿了藥湯苦香的屋子,在此間主人掀開碗蓋之後,竟全抵不住那鮮香之氣四溢。
那人的憔悴病容上忽然浮現了一抹驚訝之色:
「竟真的叫你尋來了如此正宗的……咳咳……玉蘭香蒲湯……有心了。他們沒……為難你吧。」
那管事藏住悲意,隻字不提自己為了繞開那些影衛所費的種種心血,隻目光殷切地看著他:
「主人既喜歡,便多用些吧,您許久沒好生用過膳了。」
「將死之人,還吃什……」
那人的後半句話戛然而止在他嘗了第一口湯之後。
一口,兩口,直到湯碗見底。
他放下湯勺,長嘆一聲:
「京城奇人輩出啊,這等手藝,竟比母親當年做得還要更好——我無憾了。」
「主人!」
那人伸出一隻手來:
「扶我起身,我且去見見這位高人,若是他和母親家那邊有什麼淵源……」
「是。主人小心。」
他拖著久病之軀緩步走到前院,正見到一身著竹月長袍的公子從側廂的廚房中走出,轉身正欲出門。
「先生留步!」
裴年鈺內力深厚耳力好,即便這聲音極虛弱,依然聽到了。
他下意識地轉過身來——
那病人見他麵容,臉色大變,踉蹌了一步:
「怎麼是你……!」
隱於暗中的樓夜鋒飛身而下,提劍站在主人身旁,目光淡然地看著那人,不悲不喜。
那人定定地看著裴年鈺,又看了看旁邊的樓夜鋒那一身標準的影衛打扮,臉上神情變了又變,終於垂首跪了下去,行了個全禮:
「草民叩見……裕王殿下。」
裴年鈺回過神來,腳尖一點往旁邊側了側身,不受他這一禮。
他看著那個憔悴得他幾乎快要認不出來的中年人,長嘆一聲,把他扶了起來: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