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懸車之宴（1 / 2）
實心頓時心中了然，他一介山野農夫的兒子，官階低下才貌平平，以為崔家是看在王蒙先生的關係才把嫡幺女下嫁給他，不成想竟是因為崔娘子多了根手指的緣故。
恰在此時，身旁的崔娘子幽幽轉醒，她露出羞澀的笑，右手迅速藏進了被褥裡。實心無聲地嘆了口氣，挽起唇角：「夫人還難受嗎？」
崔氏的臉紅的像滴血，羞澀地搖了搖頭。實心微微一笑，轉身下榻，吩咐門外的婢女打水進來梳洗，再回頭，崔氏已穿上了褻衣，手掌手指皆藏進了衣袖裡。
首先進來房間的是崔氏的兩名陪嫁婢女，然後才是春歌與罕拔拿。春歌與罕拔拿如常地一左一右地伺候實心兜洗更衣，與此同時，崔氏已換了一套常服在身，在婢女的伺候下洗嗽梳妝。崔氏的六指一直隱藏在衣袖裡，沒人察覺出她的異樣之處。
中院的偏廳裡已經擺好了早飯，崔氏親切地向春歌與罕拔拿笑問：「你們也沒有用早飯吧，這裡有我伺候郎君，你們下去用早飯吧。」
實心心裡明鏡似的，暗道：用餐的時候沒有下人在場，家裡的仆役便沒人曉得主母手指上的秘密，可轉念一想，人情往來總有與外人共同吃喝的時候，又如何能隱藏此事。他這樣想著，卻瞧見崔氏伸出左手用筷子夾住點心，不由得怔了怔，問：「夫人是左撇手？」
崔氏低頭一笑：「妾身左右手皆能用，隻是平日用慣了左手，請郎君恕妾身無禮。」
實心笑說「無妨」，心頭卻舒了一口氣。
正光十九年夏，周天子禦駕親征高句麗。周軍渡過遼水，首戰擊敗高句麗軍，斬首數千。遠在西州交河城的李涵收到了長安送來的邸報，得知天子領兵東征，心下了然自己請求再次出兵阿耆尼的奏請一定不會被批準。他咽不下這口惡氣，卻又發作不得，連續幾天將自個兒關在書房裡不見外客也不出門，院裡的舞姬女奴不敢前去打擾。鬆青送來剛收到的諜報，李涵迫不及待地拆信展讀，眉頭頓時蹙起。
諜報上寫著薛婆阿那支曾與龜茲使者詳談數日，龜茲商人為薛婆阿那支的士兵運送軍械與糧食。顯然易見，薛婆阿那支背後的支援來自於龜茲。龍莫言花才剛剛退避龜茲，李涵不由得替她捏一把冷汗。
「使君」鬆青支支吾吾地道。
「說。」
「竹錄參今晚的宴請，使君可要出席？」
喔，完全忘記這事了，竹無冬將近懸車之齡（七十歲），按例奏請吏部辭官回鄉。吏部的批文已經下來，竹無冬設宴邀請安西都護府的一眾官員同僚致謝告別。
李涵點頭，問：「送別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已然備妥。」鬆青腹誹，若是如使君這般現在才想起來禮物可是太遲了，他可是一收到宴請便立馬準備禮物去。
「宴會在他的府裡舉辦？」交河城狹小，即便是官吏富戶的居所也並不寬敞。
「聽說竹錄參包下了春滿樓宴請賓客。」李涵有的是歌姬舞娘與女奴，像春滿樓這種來客皆迎，既有胡人又有商賈光顧的女肆，從來不入李涵上柱國的眼緣。
竹無冬雖隻是個從六品的錄事參軍，但看在他將近七十古來稀之齡仍隨喬師望奔赴邊地西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涵無論如何也是要給他的致仕宴會長些臉麵出席參加。
話說這西州的夏晝遠比關內的要漫長，每每到了亥時，長安已是一片漆黑夜幕，交河卻還是日光燦爛。（19點-21 點為亥時）李涵換了一身常禮服，身後跟著鬆青，主仆二人一個搖折扇一個手提錦盒，優哉遊哉地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城裡有名的春滿樓。
春滿樓的周圍早已守立著都護府的護衛，都護府諸官員與將領也絡繹到達。竹無冬忙將李涵請入主座，李涵挽著竹無冬，與他一起坐在了主位。眾人方落座，便有曲樂奏起美姬起舞，春滿樓坐堂宓姬領著鶯鶯燕燕入內環伺諸人。
竹無冬是甘州人士，家鄉與西州很靠近。他笑說若是他日李使君回關內路過甘州，可一定要賞臉到他老家裡坐坐喝上一盅。
李涵含笑答應一定一定，視線隨意掃了眼跪在一旁斟酒的宓姬。他不是一個容易醉酒的人，可這個晚上他竟然感到不勝酒力，大概是這裡的氣氛很輕鬆，美婦也很會逗樂，人便在不知不覺間喝多了。